當時我是覺得這種結論下得太草率,像我這樣自在如風的人一定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有什麼心態轉變。
不過就是爽一下而已,干嘛弄得好像朝圣似的。
但事實卻教育我:草率的是我。
在沒有切身經歷之前就對別人的結論妄下結論,是我魯莽了。
我一口氣寫完了小說的結局,站在窗邊看著晨光中的凌野時,心情很復雜。
我想看他,但又不想看他。
我腦子里有一個聲音在對我說:帥哥,收回你高貴的注視。
然而我的身體并不聽從我的大腦,我的眼睛始終望著他。
凌野看向我的時候,我不確定他有沒有對我笑,因為在那一瞬間,我被陽光刺了眼,皺著眉瞇起了眼睛。
幾乎是同時,我聞到海水的味道,它被風夾裹著吹到我身邊,就像命運把凌野送到我眼前一樣。
想到這些,我知道自己有點矯情了,但每一個作家在完成一本他很重視的作品時都應該有矯情一下的資格,只不過我這一次把這個機會用在了感受我跟凌野的關系上。
我突然想知道雛菊的花語是什麼,但這地方只有樓下程老板的電腦有網絡,我過來連個手機都沒帶。
不想問周映,因為我懷疑她跟凌野是一伙的,我問了她,她一定第一時間走漏消息給凌野,而凌野,一定會來笑話我。
我扭頭看房間里的那個座機,覺得可以打電話給我的編輯,她就算不知道,也可以當即幫我上網搜索。
可是,我沒有她的號碼。
我記不住那一長串數字,也不太想記住,畢竟我們這種人躲編輯還來不及呢,誰會主動聯系呢?
當然,我也知道我大可以直接按“回撥”鍵,可猶豫之后我還是放棄了。
就讓它暫時成為一個困擾我的秘密吧。
就像凌野這個人一樣,在未來的四天里繼續困擾我,給我這段生活一個神秘、糾結但很值得回味的收尾。
我仿佛用站在窗前的這幾分鐘說服了自己,不僅說服了自己不去探究很多事情,也說服了自己要去及時行樂。
于是,我把花別在短褲的褲腰上,小跑著就下了樓。
“島”的其他人都還沒起床,我來到院子時只有凌野自己在。
我問他:“放風箏就這麼有意思?”
凌野說:“你試試?”
試試就試試。
我過去,從他手里接過線軸,小心翼翼又略顯笨拙。
我說:“打個賭啊。”
“賭什麼?”
“如果我能讓風箏飛得更高,你就把這送給我。”
結果,我話音才剛落,那蝴蝶形狀的風箏就被風吹著,打著轉栽倒在了院子里。
凌野笑得很大聲,我很沒面子。
他笑夠了,對我說:“你輸了。”
“輸就輸唄,又不是沒輸過。”在輸這件事上,我可是經驗豐富。
他又說:“那你是不是也應該滿足我一個條件?”
我看向他,覺得這人應該對我心懷不軌。
我說:“你該不會想要求我再跟你睡一次吧?”
我知道,他一定對我性感火辣的身體覬覦已久,所謂黑粉,都是愛而不得才發瘋。
沒想到,他卻說:“當然不是。”
“當然不是?”我生氣了,這人怎麼這麼不懂把握時機呢?
凌野先去撿起了他的風箏,又走到我身邊,從我手里拿過了線軸。
他站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同一縷陽光照耀著我們兩個人。
他一邊收線一邊輕聲說:“我要你答應我以后好好活著。”
這是什麼話?我一直都活得挺好的。
大概看我半天沒說話,凌野很認真地看向了我。
他嚴肅起來的樣子是有點嚇人的,眼神凌厲,仿佛一把無形的刀子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只要我不順他的心意,他就會毫不留情地劃破我的頸動脈。
這人該不會是黑社會吧?
我說:“你少用眼神恐嚇我。”
“我沒有。”
“你有。”我說,“我當然會好好活著,等我回去,天天歌舞升平,身邊鶯鶯燕燕,這你大可以放心。”
凌野聽了,沉默了幾秒鐘,然后說:“最好是。”
“當然是。”我看著他轉身要走,想都沒想就跟了上去。
我說:“外面的花蝴蝶可多了,不像在這島上,就你這麼一個放風箏的怪人整天跟我作對。”
凌野笑出了聲:“放風箏的怪人?”
“我說錯了嗎?”我瞄了一眼他的風箏,發現蝴蝶翅膀上好像寫了幾個小字,但我看不清。
“沒錯。”凌野站住腳,盯著我看,“不過你不覺得我們這樣還挺有意思嗎?”
我被問住了。
我確實覺得挺有意思,但又不愿意承認。
我不太愿意承認我把凌野裝心里了。
我這個人向來都是這麼矛盾的,也難怪我寫小說的時候永遠寫不好感情線。
凌野沒等到我的回答,不過他也沒惱怒,輕聲一笑,突然伸手按著我的后腦勺,強迫我跟他接了個吻。
等到他放開我,我看見剛剛起床的周映站在那里嗑瓜子,醉醺醺的程老板說:“凌野這是跟誰親嘴兒呢?”
周映笑著說:“沒誰,你喝多了,看錯了,滾回去睡覺吧。
”
凌野沒吭聲,拿著他的風箏走了。
我站在那里,覺得滿嘴的清新薄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