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方面我自我說服很有一套。
但是這一次,我的系統失靈了。
當初跟凌野“勾結”就是為了給那個黑粉重重的一擊,可后來仔細一琢磨,我其實是把自己搭進去了。
我跟他上床,跟他汗水交融,讓他把他的氣息不遺余力地滲透進我的肌膚里。
我以為生而為人都是渣男,我可以睡過他之后甩甩衣袖瀟灑走人,任憑他一哭二鬧三上吊我都面不改色,卻沒料到,我這個人太善良,根本不是當渣男的料。
倒是他,那個叫凌野的狗男人,渣得徹底。
我背著行李辦理退房手續,站在那里心情沉重。
來的那天是凌野給我辦的入住手續,今天我該走了,他卻不見了人影。
周映說:“挺好的。”
“什麼挺好的?”我問她。
她一邊給我退房一邊說:“難得有人來了還能走。”
這話說得我心情復雜:“也對,這地方就跟世外桃源似的,要不是我六根不凈,真就不想走了。”
周映笑出了聲:“得了吧你!”
她說:“什麼世外桃源,哪有世外桃源。不過就是一群沒著沒落的人給自己找的一個歸宿。”
她看著我,把來時存放在這里的押金用紅包裝著還給了我。
我開玩笑似的說:“還挺講究,退押金還裝紅包里。”
“那是。”周映說,“畢竟是喜事。”
我“嘖”了一聲,抱怨:“這話怎麼說啊姐姐!這一個月來,咱們倆相處得挺好吧,你怎麼還盼著我走似的!”
周映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煙,熟練地點上了。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她會抽煙。
“當然盼著你走。”周映吐出一口煙,差點嗆著我,“早走早好,一直賴在這里不肯走的,怕是就走不掉了。
”
我越聽越迷糊,收起紅包嘀咕了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都跟這兒修仙呢!”
周映只是笑笑,跟凌野一樣,祝我一路順風,沒有送我。
我離開“島”這家青旅的時候,李崇正蹲在門外的墻邊,面朝著墻嘟囔著什麼,而徐和,坐在門檻上抽著煙看他。
他們沒理我,我也沒吭聲,不過我回頭看了半天也沒看到程老板,想必又躲在那個角落醉生夢死呢。
至于凌野……
沒見到,不想了。
我一個人背著背包往下坡走去,那是我來時的路,現在原路返回。
只不過,兩次走這條路的心情很不一樣,現在我已經完成了新書的最后一章,卻絲毫沒有覺得輕松。
我一直想回頭,看看夕陽出現的方向是不是有個人在望著我。
但我克制住了,他都不愿意大大方方地來送我,我還惦記他干什麼呢?
我越來越靠近海岸,我知道那里有一條小船在等著我。
它會載著我飄飄搖搖在海上游蕩,然后將我重新送回陸地。
到了那一邊,我換乘飛機,回到我的城市里。
我真的沒有帶走這里哪怕一片云彩,沒有帶走哪怕一個人的一個留戀的眼神。
我始終背對著海島,目光望向我該回去的地方。
人是不應該往回看的,回頭看到了想看的會舍不得,看不到又會失落。
我不給自己找不痛快,我只在船上大聲地唱歌。
我唱那首《張三的歌》,很輕快,我的表情卻如喪考妣,我媽看了一定會很想揍我。
當載著我的船離那個海島越來越遠的時候,我突然又想起凌野之前說過的話。
他說我是張三他是李四。
那時候我沒理解他的意思,現在或許理解得也不對,但我想,他大概是想說我們都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平凡的普通人,都過著最最平凡的生活,但張三遇見了李四,平凡的兩個代號變作了字典中的成語,他們成為了彼此特定的某某,從此世間之事皆為不尋常。
我擅自這樣為凌野的話做了注解,即便明知不對,也決定往后都要這麼理解。
當我回到曾經居住的城市,喧鬧的人群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人堆里挨個尋找,發現張三站在原地,怎麼都遇不到下一個李四。
第39章
城市生活索然無味。
當我把這句話說給我的編輯聽時,她正抱著打印出來的我新書的稿子開懷大笑。
我知道她是在開心我準時交稿了,但我總覺得這笑是對我剛剛那句話的嘲諷。
從蘇溪海島回來三天,我沒一天是有精神的。
把手稿打成電子版,吃了兩頓飯,洗了五次澡。
睡得昏天暗地,夢里都是海島上的人和事。
我沒想到只不過就在那里生活了一個月,我竟然入戲這麼深。
編輯說:“陳老師,稿子我都已經看完了,結局跟你當初說得很不一樣啊。”
是,我當初準備讓主角去死來著。
“不滿意啊?”我坐在她的工位上喝著咖啡,臭著臉沒好氣地回應她。
“當然不是!”她現在欣喜過旺,完全無視了我的臭臉,“我覺得你突破了自己。”
雖然不確定是不是在恭維我,但我就當作是真的了,畢竟這個結局是在我破處那天寫出來的,不管怎麼說都意義非凡值得紀念。
我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凌野,那個在我離開那里之后還日夜纏繞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