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你也大可放心。”周映說,“程哥走了,這店總得有人照料下去。”
她說:“你們來來去去,未來這個地方也會有人來來去去。我得留在這兒,有人來的時候我才能想辦法讓他們早點回去。”
我明白了。
程哥走了,周映決定繼續幫他把這家青旅開下去。
她知道,未來還會想要自殺的人來到這里,打算駐足一番,然后歸于海洋或塵土。
她要接替程哥做這些人的緩沖,能挽留一個是一個。
我過去抱住她,突然就沒忍住,大哭起來。
是在這一刻我才更加明白程哥的存在對于凌野他們這些人究竟意味著什麼。
雖然程哥最后還是選擇了離開,但他依舊是大家的英雄。
映姐要繼續做這個英雄了。
第47章
我跟凌野離開那天,天氣依舊很好。
蘇溪海島好像就沒有過糟糕的天氣。
在這個時候我真正覺得這地方確實適合有創傷的人來進行緩慢的療愈。
我很舍不得周映,也放心不下她和那對不知道能不能被定義為情侶的家伙,但凌野說:“有些努力,只能他們自己去做。”
我懂他的意思,我不是救世主,甚至以我的立場都沒辦法像走入凌野的世界那樣走近他們。
我跟他們沒有太多的羈絆,我未必能以一己之力拉住他們,但至少,他們現在有了自己的精神維系。
我陪著凌野收拾行李,我想著,他在這里住了三年多,要離開的時候東西肯定也特多,我甚至想好了如何嘲笑他,說他從青旅退房仿佛搬家。
然而,我想錯了。
凌野的全部行李只有幾件衣服幾本書,還有他用來引誘我的那個蝴蝶形狀的風箏。
我說:“就這麼點東西?”
“不少了。”凌野說,“想死的人,什麼都是累贅。”
他的一句話就讓我心里難受起來,我一邊把他的衣服往背包里塞,一邊賭氣似的說:“等著,回去后我帶你逛商場,看見什麼買什麼!”
凌野笑我:“哎呦,陳老師真是財大氣粗啊。”
我不缺錢是真的,不過也沒富到多夸張,我只是想讓他更多更好地感受社會生活,讓他知道,一切都不是累贅。
“總覺得自己這是要被包養了。”
“你要是覺得可以,我沒問題啊。”雖然房貸還沒還完,但我依然說出了霸道總裁的發言。
我說:“你跟著我,往后全都是好日子。”
凌野坐在床邊笑得不行,他的手輕撫著那張床,像是在跟自己過去的三年時光告別。
房間安靜下來,他環顧四周,最后打量著這個屋子。
而我,看著他。
我問凌野:“你現在是什麼心情?”
我是想知道,這個時候了,他的腦子里還會冒出想死的念頭嗎?
“覺得一切都不真實。”凌野說,“對于我來說,死才是最真實的事,也是我一直以來等待的。你是個意外。”
我當然是意外,還是最美的意外。
別人發生意外喪命,凌野的世界發生意外卻撿了條命。
我說:“我太牛逼了。”
凌野看著我笑,站起來走到我面前。
夕陽又來了,暖橘色的光從窗戶灑進來,凌野在夕陽里吻了我。
“對了。”他問我,“你回去后沒發現什麼嗎?”
“發現什麼?”
“……”他似乎有些無奈,“我真的覺得你這輩子都寫不好感情戲。”
我一聽,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
“等等。”我說,“一直在網上說我不會寫感情線的,該不會就是你吧?”
他笑而不語,我就追著他打。
我們倆本來在收拾行李,結果打打鬧鬧,又跑到了院子去。
徐和看見我們倆,叼著煙罵了一句:“打情罵俏的狗逼。”
李崇在他旁邊,瞥了我們一眼,直接湊到徐和面前,借著對方的煙給自己點了個火。
我跟徐和頂嘴:“你們倆也是。”
李崇:“我是詩人。”
“你媽的詩人。”徐和面對誰嘴巴都沒干凈過,整天罵罵咧咧,也沒個笑臉。
李崇抽了口煙:“你爹我是詩人。”
“滾你媽的詩人。”
“老子是你爹。”
我拉著凌野在一邊坐下,喝著周映給我們調的酒,看那倆人從吵架變成打架,然后再親到一起。
很怪異的倆人,也不知道是情人還是仇人。
周映說:“幾點的船?”
“還有兩個小時。”我對她說,“還能和你一起吃晚飯。”
周映笑:“行啊,那凌野做吧,以后他的好廚藝就只能你一個人享受了,怪可惜的。”
凌野聽完,立刻起身去了廚房。
我的目光追隨著他,喝著小酒感慨道:“怎麼談戀愛了還是那麼拽?”
“陳醒。”周映突然叫我。
我轉過去看她,她對著我笑,對我說了句:“謝謝。”
我不知道她的一個“謝謝”包含了多少的深意,也沒去追問,因為很多時候,對很多人來說,不用解釋太多,我們有各自的理解。
我對她說:“也謝謝你。”
我們相視而笑,夕陽浸透的院子里,有程哥離去的憂愁,但也有大家對未來生活的簡單期待。
天黑之后,我跟凌野將要離開,但“島”永遠在。
我們是從這里飛出的蝴蝶風箏,線的盡頭就系在這家青旅院子里的那棵樹上。
“我決定了。”我說,“本天才作家為了證明自己能寫好感情線,決定以你為原型寫一本愛情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