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瀝瀝地落在傘上,又順著傘沿滴落青石板路。
羅韌循著導航穿過狹窄的弄堂,到了一條寬敞的大路上。往前走了不到一百米,一家民宿映入眼簾。這是莊謠曾經給過他的地址,他還給莊謠買過奶茶。
民宿外裝修的精致不失大氣,花草纏繞,很清新。大堂里透出的光溫暖,是那種可以讓人有歸屬感的暖燈。他背著書包,撐著傘站在道路另一邊,目光呆呆地看向店里。一個染著奶奶灰發色的青年正靠在吧臺前和一個姑娘說笑,眼角唇邊彎起的弧度是光靠他的想象完全無法繪出來的驚艷,像是觸碰了什麼電流,他全身都輕微的麻了一下。
他見到了莊謠,反而往后退了半步,又回到了狹窄的弄堂。
莊謠對他太好,以至于他有那種可以靠近他的錯覺。事實上,他依然只是個一窮二白的學生,無論莊謠對他多好,都改不了這個事實。
對莊謠的喜歡在心底叫囂著讓他勇敢點,走到他面前,對他說句:“老板,我來了。”
強烈的自卑壓制了他的動作,他挺可悲地維持著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想著如果老板沒見過他,自己在老板心里的形象應該就會一直完美。
沒有人希望在喜歡的人面前丟分,如果注定會丟分,不如不見,這樣似是而非,朦朦朧朧的網戀也挺好的。
手機震動了一下,打斷了他的發呆,他如夢初醒地打開看,是莊謠發來的。
莊謠:“今天都已經四個小時沒給我發消息了,你在干嘛?”
羅韌下意識看向民宿,漆黑的弄堂和明亮的大堂形成鮮明對比,就這麼幾步的距離,他卻沒膽子去見他。
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他一直挺驕傲的。
羅韌才發覺,他只在莊謠面前有那種可笑的自卑和自尊。
他想回南京了,連夜回去,然后在南京繼續他們的網友關系。可至少現在,他想近距離的和他說兩句話,他打字說:“我在淋雨。”
莊謠:“淋雨?沒回家?你不是說端午假期回家嗎?”
羅韌眸子輕顫,看了手機一會兒,突然有點受不了。
他為這次見面準備了好久。在雞鳴寺求了姻緣符,還買了好多禮物,臨門一腳,他反而慫了。
羅韌說:“回了。”
他看見莊謠離開了柜臺,走到窗邊坐下,低頭打字,穿著米白色休閑服的男生一雙腿修長,膚色白皙,簡簡單單坐下的動作在他看來都帥氣的要命。
他不舍得移開目光,莊謠前兩天跟他說他染了頭發,本來想染栗色,被搞錯了,結果成了一頭奶奶灰。他當時硬忍著沒要照片,就打算親自看一眼。
莊謠:“你是不是想喝奶茶了?”
羅韌:“?”
莊謠:“因為我覺得我們的對話不甜了。”
羅韌:……
他逗莊謠的話,他還記得。
夜雨到底是帶了涼,他覺得手腳都有些冰。把手放在唇邊吹了口氣,緩解了一下僵硬,他打字說:“我請你喝。”
羅韌深吸了一口氣:“老板,你抬個頭。”
他想看清莊謠的臉,用開玩笑的方式。
但是莊謠太敏銳了,他幾乎立刻抬起了頭,目光向窗外搜尋,過了會兒才回:“怎麼了?”
羅韌心跳得厲害,他知道莊謠看不到自己,但還是緊張了。
羅韌跟他開玩笑:“說不定你抬頭就看見我了。”
莊謠回復:“那對我來說,肯定是最好的生日禮物。
”
明天莊謠過生日,羅韌也猜對了,莊謠想要見他。
他把書包摘了下來,等到莊謠的身影消失在大堂,他才從弄堂走出來。
他撐著把透明的塑料傘,走到民宿前,小心的把書包放在了門口的遮雨棚下,然后離開。
揚州城是全國排名靠前的最宜居的城市,環境真的很好,生活節奏也比南京慢了很多。街上行人不多,路過的小姐姐有看到他的都會多瞧兩眼,他習慣了那樣的目光,垂著眸子慢慢走。
他路過了個酒吧,突然想到那回莊謠喝醉了給他打電話,說想脫光了抱他,不知道是不是這家。
他難受的情緒沒持續太久,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莊謠的消息:“寶貝,你來揚州了?”
羅韌眸子閃了閃,寶貝……
除了那個蛋糕上,莊謠還是這麼第一次叫他。
怎麼這麼突然?
雖然有些奇怪,羅韌心里還是挺高興的,他停下腳步,站在雨里回復:“沒有啊,我在家。”
莊謠:“給我拍個照片。”
羅韌:……
羅韌:“不太方便。”
下一秒,他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那個總是隔著電流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他身后,帶著隱隱怒氣:“你家住在揚州大街上嗎?”
他直直地站著,完全僵住了,沒敢回頭。
腳步聲漸近,他的胳膊被人扯了一下,踉蹌著回頭,對上了一雙漂亮的杏眼。
他整個人都木了,干巴巴的說:“老板。”
莊謠沒拿傘,身上被雨淋的濕漉漉的,發上也滴著水,顯得很狼狽,但一雙眼睛非常亮,讓他看起來驚心的漂亮。
他整個人跟漫畫里走出來的似的。
羅韌把傘舉到他的頭頂,又說了一遍:“老板。
”
莊謠嘲了聲:“學雷鋒做好事啊?我要是不認識你那書包明天它就得進派出所失物招領處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