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眉蹲下,從隨身帶的箱子里翻出手套口罩全副武裝,正想去掀面前死者的衣服時,手在空中頓了頓,扭身從箱子里又拿出一副橡膠手套套上,這才投入工作。
說來舒清朗從事法醫工作四年,這四年里見過的尸體無數,真忙起來對著巨人觀扒盒飯也不是沒經歷過。
但這人身上有一個不可思議的毛病——舒清朗,作為一個法醫,竟然有潔癖!
更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別人的潔癖分為輕度和重度兩種,那舒清朗的潔癖則能分為面對活物和面對死物兩種。
比如他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接觸被車輪碾壓數次,從尸體化成一坨肌肉組織的肉泥。
但在此時此刻,卻給自己做了近一分鐘的心里建設,終于一咬牙一閉眼,顫巍巍的伸出手去觸碰被那倒霉孩子的嘔吐物覆蓋的尸體衣物。
等舒清朗忙完打著哈欠從局里出來,覺得光線有些晃眼。這才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竟然都快十一點了。
局里最近接了幾件案子,雖說都不是大案,但擱不住密集。所有科室都忙得暈頭轉向,他也跟著兩天沒合眼。昨晚好不容易睡了不到半小時又被緊急召喚過來,現在在太陽下這麼一曬竟然立刻有些意識恍惚。
舒清朗伸出右手揉了揉眉心,依然沒能將這股強烈的疲憊揉去半分。斷然不敢再開車回去,只得站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回家。
盡管已經上下眼皮已經瘋狂廝打在一起,他卻依然強忍困意先進了廚房給自己煮了碗面,三口并兩口迅速吃完后還不忘進浴室沖個澡,從浴室出來頭發上的水珠還沒來得及擦干,緊接著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早被鬧鐘叫醒。舒清朗抬起一只胳膊搭在眼上,闔著眼不想動彈。硬是在第三遍鬧鐘響起的時候才艱難的從床上坐起來。
腦袋依然昏昏沉沉的,大概是昨晚沒擦干頭發就睡的緣故。
舒清朗握著電動剃須刀對著浴室的鏡子刮著剛冒出頭的胡渣,一邊觀察鏡子里自己赤裸的上身。
……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光潔的肚皮。
不爭氣的腹肌同志,你就這樣屈服于垃圾食品黑勢力的威嚴了嗎!要你何用!
一邊暗自嘆氣一邊想著該找時間重拾健身了。
舒清朗在早餐要吃豆漿油條還是面包牛奶中思考了近五分鐘,還是沒能從兩樣中做出選擇。干脆回局里吃食堂的未知餡包子好了。
今年年初市局食堂的廚師突然換成了不知道哪位領導家親戚,每頓只做一樣,沒得選擇,愛吃不吃。局里的大小伙子一個個叫苦連連,進食堂宛如一場賭博。永遠不知道今天等著自己的會是色香味俱全的土豆燜羊肉還是一股子涮鍋水味的什錦蔬菜湯。
舒清朗低頭咬了一口手里拳頭大的包子。
嗯……味道且不說,餡竟然是香菇豬肉的,比上次的芹菜草莓的正常太多了。
他知足的咬了第二口。
從嘴里吐出一顆麻椒。
……好吧。
舒清朗低著頭一手刷著微博,一手拿著包子不時啃上兩口,慢悠悠地朝技術科踱步。沒成想大老遠就看到科室外熙熙攘攘。
“大清早的都圍在這兒干嘛。”他問。
“哎你可來了朗哥。
”李享小聲對他說:“前天夜里說是有個小孩喝多了吐了死者一身,那尸體不是被咱們拉回來了嗎。家里大人知道了,非拉著孩子說是來給尸體賠不是。喏,你看那小孩兒嚇成什麼樣了。”
舒清朗順著李享的視線望了過去,入眼是一個瘦高男孩的背影,一件簡單干凈的白T配著一條水洗的淺色牛仔褲,頭上還反扣著一頂白色的棒球帽。男孩兒正小聲跟父親爭論著什麼,從背影都能看得出男孩兒滿心的急躁來。
那天夜里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舒清朗看了眼手里的包子,得,這下包子也別吃了。
他徑直走過去,拍了拍男孩兒得肩膀。
“你好。”
袁來轉過身看到舒清朗,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忙道:
“警察叔叔,你們這兒有規定不能看死人的對吧!”
他看著袁來,眼前的男孩兒緊鎖的眉頭還沒來得及舒展,可能過于心里過于緊張,面部表情繃得極其僵硬,連帶著睫毛都微微有些顫動。
舒清朗咽回本打算脫口而出得一句是,眉毛一挑,悠悠說道:
“倒也不是不可以看……”
袁來聽到這話一瞬間垮下了臉,還沒想出對策,旁邊的袁立軍卻先一步開口:
“謝謝謝謝!太謝謝您了警察同志。”
袁來被父親拽著走,邊委委屈屈妄想做最后的掙扎:“明明剛才他們還說不能看的……”
“他們不負責這個。”舒清朗邊走邊道。
心里莫名涌起一種名為報復的快感。嘖嘖。惡趣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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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對不起你,我以后每年都會給你燒紙的,想要什麼房什麼車您就給我……給我爸托夢,只要我能弄到的一定給你燒,弄不到的我打印下來也得給你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