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雨下得稍微小了點兒,但也沒小到哪里去。
梁多撐著傘往小區外面走,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天沒吃飯,給餓得過勁兒了,竟然看什麼都沒胃口,他去便利店買了三包薯片一盒冰淇淋,結賬前一個猶豫,又回去拿了瓶酒。
小梁大夫心情很差,需要喝酒來緩解。
拎著袋子出去的梁多沒走出幾步竟然看到有個人在賣切糕,大雨天,支著個擋雨的棚子,看著怪心酸的。
他這人,心軟,看到這種辛苦討生活的,肯定得去照顧一下生意。
梁多其實不太喜歡吃這東西,但遇見即是緣,他買了一塊,倒是沒多少錢,還落得人家一句謝謝,梁多糟糕的心情稍微緩解了些。
但是,有些時候,梁多覺得人真的很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管逍,給我打聽打聽,哪兒的寺廟去晦氣。”他頭上頂著一團火,大冷天的光著腳丫子在客廳走了一圈又一圈,像一只發怒的小老虎。
“你現在怎麼這麼迷信?”
“我現在寧可信其有也不信其無,”梁多快氣死了,“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喪。”
他給管逍列舉了自己今天的不幸遭遇,最后還說了句:“我買的那個切糕,本來就是為了照顧他生意,我不喜歡吃!結果,拿回來,我一刀切下去,蟲子!”
最后“蟲子”兩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向來紳士溫柔的小梁醫生終于徹底崩潰了。
“我圖什麼?我何必呢我!”
管逍被他吼得差點兒耳鳴,等梁多冷靜下來之后,他說了句:“梁多,你真有錢。”
“啊?什麼?”
“還買得起切糕。”
在他們還是中學生的時候,有段時間盛行“切糕騙局”,一塊切糕看著沒多大,結果付錢的時候變天價,這事兒還上了新聞的。
當然了,時過境遷,現在天價切糕已經成為了過去。
“……老梗真的很沒勁。”梁多說,“少說廢話,給我打聽打聽,我要去拜一拜。”
管逍人脈廣,什麼消息都能問得到。
掛了電話十來分鐘,管逍的微信過來了,直接發了某寺廟的地址,說是那里準得很。
梁多鐵了心去拜佛,他覺得一般人不會這麼不順,自己一定是撞到了什麼臟東西。
求佛心切,但因為第二天還得給那個叫蔣韓的打針,梁多只能等一等再說。
這一等,就等到了周六。
星期六,梁多上午照例去診所,中午吃完飯沒人來了,開車直奔寺廟。
管逍給他發的那間寺廟離他們這邊還挺遠的,開車開了四十多分鐘才到。
寺廟在山上,他把車停在了山下的一個停車場。
梁多平時不太喜歡來這種地方,不是說寺廟,是說有山有水有樹十分原生態的地方,他這人腦子里奇思妙想太多,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有猿人從大樹后面蹦出來把他抓走去當壓寨夫人。
就很夸張。
從山腳到山腰的寺廟有修建得很好的石階,他戴著耳機聽著歌,慢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今天又是個好天氣,微風穿過樹林,樹葉沙沙地響,被風卷下來的枯葉打著轉落在地面上,他腳一踩上去發出脆生生的響。
當然,腳踩枯葉的響聲梁多聽不見,他的耳機里黑豹樂隊在搖滾——人山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樣迷人一樣美麗。
上山挺累的,累得梁多呼哧帶喘,走到三分之二的時候都不想走了,但轉念一想,現在下山自己搭上的時間和體力就都白費了,只能咬著牙繼續往上走。
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牽著一個大娘倆人健步如飛地從梁多身邊路過,小孩兒還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叔叔走得太慢了!”
很氣。
氣到想立刻坐下歇個十分八分的。
到這個時候,梁多已經開始后悔了,之前那一天倒霉之后,其實再沒發生過什麼,霉運似乎已經過去,他又何必非要來這兒遭罪呢?
越想越覺得自己沒事兒找事兒的梁多還是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了寺廟門口。
在門口,他剛抬起腳,旁邊一個路過的爺爺就說:“直接邁進去,千萬別踩門檻。”
寺廟大門的門檻很高,當然了,再高的門檻也不至于讓梁多邁不過去,要真有那樣的,就不叫門檻了,叫通天柱,再說了,梁多個子也不矮,腿長著呢,六歲小孩兒都能蹦過去,他抬抬腿就進去了。
進門之后梁多先去買了幾柱又粗又長的香,從店里出來之后他就有點兒懵了,抱著香往那兒一站,視線范圍內好幾尊佛,據說拜佛的順序很有講究,但問題是他還是大意了,來之前沒做功課,壓根兒不知道應該從哪個開始拜。
梁多往那兒一杵,琢磨著,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靠一個“莽”,很多時候誤打誤撞偏偏能成事。
他如此自我安慰,然后走向了一尊看起來很有財氣的佛像。
梁多已經忘了自己來主要是為了去晦氣了,滿腦子都是求財,庸俗得很。
他先點燃了香,然后乖乖拜佛,等到拜完,插好了香,覺得自己此刻開始就會財運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