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同學在想著，這里該填過去進行時?還是該填過去完成時?可我卻時刻在想著，有什麼東西是用五毛錢就能吃飽的嗎?又想著，我在學校上了一天課，沒有撿到東西賣錢，我晚上回去拿什麼做給我爺爺吃呢?他今天的藥錢有著落了嗎?

劉玉梅急了："上學就是為了擺脫這種日子，老師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可你怎麼連這個也不記得?

“我記得啊，我記得的老師，知識就是財富，"學生都快哭了，“可是能怎麼辦?知識不能讓我和爺爺馬上吃一頓飽飯啊！

劉玉梅最終沒能勸回這個學生，后來這樣的人和情況她在栗山中學見得多了，居然逐漸麻木起來。

面對逃課的學生，連象征性的家訪都懶得做了，這次會拜托梁衛川也是如此，因為她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樣的回答，不過是一句“老師對不起，我不上了”而已。

學校能救一個沒錢上學的學生，卻救不了一個自我放棄的學生，她何必白跑這一趟?

那時候的劉玉梅沒想過，其實她還沒能弄清楚江俞到底是沒錢上學，還是不愿上學，也沒有想過就因自己的敷衍，差點毀了一個人的一生。

她只是沒想到梁衛川會這麼回答自己，而她經過十多年，本來已經完全麻木的那顆心，居然會因為梁衛川的拒絕，突然再次感覺到了羞恥。

04

梁衛川從劉玉梅辦公室出來已經上第四節課了，卻沒有回教室，他去了樓下的操場，買瓶可樂坐在雙杠上慢悠悠地喝。

栗村是真的窮，他們這學校還不如梁衛川上小學的環境，他小學田徑場好歹是塑膠跑道，但是這里除了教學樓那坎區域是水泥的，連操場都是黃泥地，怕下雨打滑就在上面鋪了厚厚一層煤灰渣，跑起來就要瞇著眼，要是上堂體育課還能弄得全身都是灰。

這也是梁衛川不喜歡在這里打籃球的原因之

為了這個都有點后悔轉學了。

梁衛川躺在雙杠上，頭仰著垂下云，太陽刺得他瞇著眼晴偏過頭，他發現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到校門。校門外面空蕩蕩的，就連平時總是晃來晃去的那個身影也沒有看見了，梁衛川有些失望，干脆倒掛著閉目養神。

十五分鐘后，有些下課比較早的班級發出了嘈雜的聲音，梁衛川再次睜開了眼，可是這一次，他一眼就看到了校門口那個綠化帶邊上，坐了一個瘦小的人。那個人好像在吃什麼東西，梁衛川飛快的從雙杠上翻了下來，長時間的掛立讓他有點眩暈，他也顧不上緩一下就朝校門口跑了過去。

近得不能再近的時候，能看清江俞是在吃包子，腿上還放了一本書，他一邊吃一邊看，包子好像還是早上自己給他的那一袋，因為袋子里面有蜿蚯著的水珠。

校門是鎖著的，梁衛川只能隔著鐵門喊他：“江俞！

江前好像因為這聲受了驚嚇，在原地一彈，然后猛地抬起頭來，待看到梁衛川的臉，他下意識就把手里那袋包子藏到了那本書下，可是很快他又覺得這樣也不對，就把書合了起，包子夾在書里，一起扔進了腳邊的那個麻袋里。

梁衛川：真是傻死了，該看清楚的都看清楚了好嗎?初二的英語書還有三個小籠包，被他看見了能怎的啊?

梁衛川被他這一串動作弄得又氣又好笑，但還是決定裝作沒有看見。

他朝江俞招招手：“你過來。

江俞慢慢地蹭過去，小聲喊他：“衛川。”

梁衛川被這聲"衛川”喊得全身都舒服了，就突然有種大哥要罩著小馬仔的使命感，他點點頭：“嗯，你在這里坐著干什麼?”

“等你們吃飯。”

你們吃過飯我就能撿瓶子了，這句話到了嘴邊，江俞想了想，還是沒有說。

梁衛川“哦“了一聲：“那你吃過飯了嗎?

其實是不用問的，梁衛川早上攏共就給江俞四個包子，袋子里還剩三個，也就是說他一上午就吃了那一個小籠包，還是剛剛才吃的。

但梁衛川不是要裝沒看見嘛，就想千脆裝像一點，問了這個蠢問題。可是他沒想到，江俞想起前一秒下肚的那個包子，會非常老實地點點頭：“吃過了……”

吃過什麼了就吃過了！這也能叫吃過了嗎！梁衛川瞪著江俞半天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目光極其可怕。可憐江俞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只能怯生生地看著他，那眼神看得梁衛川簡直要沒睥氣了。短暫的沉默之后，梁衛川說：“晚上去我家吃晚飯吧?我媽會很開心的。“"江俞沒有立即答應，這時第四節下課鈴聲正好響起來，身后的那棟教學樓里頓時鬧哄哄一片，梁衛川沒等鈴聲響完就去喊門衛，門衛過來把鐵門打開了，扎堆的學生在往這邊涌過來，梁衛川側身閃出去，一把拽住江俞。

學校食堂的難吃，直接決定了“郝味道“每到飯點的爆火，梁衛川本來是想趁著人少，先拉江俞過去點餐占座，哪知江俞個子不大，力氣卻不小，梁衛川一下沒有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