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依不饒的記者碰上方諫,就是秀才遇上兵,所有的含沙射影和胡攪蠻纏都被方博士高深艱澀的物理課堵住了。
于是記者又把突破口轉向徐之盈。
陳挽不意外外媒的咄咄逼人和故意刁難,未來的對抗很大程度就是資源戰,寶莉灣項目不僅在國內是頭部手筆,即便在世界范圍內也是一個令人矚目、甚至是警惕的浩大工程。
同時,由于明隆同內地聯手,嚴重打壓了外資的生存空間,股市浮動,牽連外匯。
輪到他的演講時間,另一位外媒記者延續上一個記者的敏感問題,請他就明隆的技術專利和其他某國的一項獨家技術進行一下優勢比較,并且提問這個項目對海洋生態和鄰國環境有什麼影響。
場面一時幾分微妙。
特助彎腰詢問趙聲閣:“需要跟上面打點一下嗎?”
趙聲閣看著陳挽,說:“沒事。”
聚燈光下,陳挽從容接過話筒:“這位記者朋友,我們國內的深海勘測技術是最先攻克高位、低位、動力定位主流浮托難題的,無論是模塊化建造技術還是海底作業都已經全面進入“超深水時代”。”
“全天候、全海域浮托施工能力、作業難度、技術復雜性等更是連續十年居國際排行榜首,并且已經投入使用,近年來,和多個海洋開發保護成員國進行了深度合作,取得卓越成效,這是各國有目共睹的成績,不容抹殺,也請不要張冠李戴。”
他說話的語氣不重,但異常篤定。
隔著長槍大炮的閃光燈和膚色各異的人群,陳挽的視線和趙聲閣的目光相遇。
十二年前,他站在臺下仰望趙聲閣,認真聽他的每一次比賽和演講。
十二年后,異國他鄉,趙聲閣在臺下看著他,目光沉著專注。
他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動,在一刻,一切都無可言表。
聚燈光為陳挽鑲上一層金色的光圈,他代表趙聲閣告訴世界:“而寶莉灣項目,不僅是推動、深掘海洋科學技術發展的契機,更是保護海洋生態屏障的助力,以及亞太經濟交流合作的橋梁。”
“我們始終遵循共同協作,合作共贏的原則,致力于海洋資源的科學利用和保護,這是寶莉灣項目義不容辭的社會責任,也是我們科創團隊矢志不渝的目標。”
話音落下,國內記者帶頭鼓起掌來。
至此,陳挽一戰成名。
萬千掌聲中,陳挽只能看到趙聲閣那雙沉靜的眼睛。
鏡頭、閃光燈、長槍短炮,他們在人群和掌聲中對視,沒有說什麼話,但也已經什麼都說完了。
為期一個月的路演,陳挽在大洋西岸聲名鵲起,這張江南水墨畫般的東方面孔迅速成為國際財經媒體鏡頭的寵兒。
每一場,趙聲閣都坐在臺下為他鼓掌。
少年時代沒有得到過的鮮花和掌聲,都由趙聲閣為他補齊。
最后一場路演結束,方諫被獻上一束紅掌,寓意學術長紅,徐之盈收到一束惠蘭大麗花,象征事業紅火。
陳挽抱著屬于自己的芍藥和繡球,看看其他人的花,彎了彎眉眼,問趙聲閣:“我這束是你挑的?”
“嗯。”
陳挽看著他,很縱容一笑,“你學我?”
趙聲閣:“我以為你喜歡。”
陳挽沒回答,看了他片刻,突然走近一步,抵著他,低聲說:“既然這樣,趙聲閣,我就再告訴你一個連卓智軒都不知道的秘密。
”
趙聲閣挑了挑眉。
“高二那場游泳比賽,你突破了記錄,我送過你一束花。”
“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祝賀。”
“白芍藥寓意真誠,粉繡球代表美滿。”
“是希望你以后做什麼事都能成功、圓滿。”
趙聲閣沉靜地看著他,不知在想什麼。
陳挽又有些好笑道:“不過當時剛好有人向你告白,你以為是對方送的,就把我的花給人家了。”
“……”趙聲閣看著他的笑容,去牽他的手,說,“對不起。”
“不需要,”陳挽舉了舉手上的鮮花,說:“我已經收到了。”
趙聲閣牽緊他的手,放在口袋里。
從金融街走出來,曼城下在大雪。
陳挽和很多南方人一樣,喜歡雪,但港島不雪,四季長夏。
趙聲閣就沒有讓司機把車開過來,公寓不算太遠,他把陳挽用圍巾裹緊了,撐開一把深色大傘,一起走過林肯公園。
“這是你第一樁跨國收購案新聞發布會的地方。”
陳挽指著不遠處一棟大廈說。
趙聲閣勒了下他的圍巾,低頭看他,沒有說話。
“那里,”走到一個會堂,陳挽說,“你在這里被偷拍過。”
“是嗎。”
“是啊,”陳挽很肯定,“你應該是去參加那一年的環太平洋經濟合作論壇。”
沒發生意國槍襲案之前,趙聲閣的行程蹤跡還沒有那麼神秘。
陳挽想知道的事情,也總能弄到門路。
“那你呢?”趙聲閣淡聲問。
“什麼?”
“那時候,你在干什麼?”
“我當時在……”陳挽回憶,“跟卓智軒旁敲側擊你的消息。”
“每天關注財經雜志和新聞。”
“然后,構思準備創立科想。”
為融資日夜奔波、應酬宿醉這些陳挽都沒說,但趙聲閣也能猜到。
那些趙聲閣錯過了的時刻,就是永遠地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