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肉不歡的我叼著筷子難以下箸。
慕容信敲敲桌子:「多少吃點,明日讓阿黃去菜市買點肉好不好?」
我這才喜笑顏開。
他長嘆一口氣:「挑嘴,真是愈發難養了。」
8
第一年秋收的時候,水田獲物不豐,慕容信在田邊坐了很久,又在書房泡了兩個月。
我看他心情不好,不敢打攪,日日坐在門檻上守著。
終于,他頂著泛青的眼底,讓阿黃給大司農送信。
這次的信,厚厚一沓,都能算得上是書了。
阿黃搖搖尾巴,轉身一溜煙跑了。
我目送阿黃離開,出言安慰:「殿下不要灰心,雖然今年沒有成功,但是您試出了錯誤的路。」
他笑笑:「嗯,是我心急了,哪有這般順利的事情。」
我也開心起來:「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我會永遠陪著您,直到成功。」
他點頭,眸中的溫柔讓我的心砰砰亂跳。
第二年春播,慕容信調整了水田插秧的日期,又微調了秧苗間的間距,然后又是半年的辛勞和等待。
這一年秋,產量果然提高不少,但還未達預期。
可我們都很高興,讓阿黃去得月樓采購了大餐慶祝豐收。
慕容信整理了今年的播種心得,匯總給了大司農。
大司農的回信來得很快,內容基本只關乎農桑之事,但是這次,他在信末附上了近日朝中大事。
今上立了幼子福王為儲君,又將新太子的生母趙婕妤連升三級,立為繼后,入主修繕一新的鳳藻宮。
慕容信這天便再不曾展顏。
夜間,他在榻上輾轉不停,弓著脊背,身子微顫。
他哭了麼?
我輕手輕腳走到他身邊,借著月光看到一雙泛紅的眼睛,但沒有淚,只有恨。
我心里一驚。
他啞聲問:「吵醒你了?」
我半跪在他身前,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殿下沒事吧?」
他下頜繃緊,半晌道:「他讓別的女人住進去了,他果然是沒有心的。」
先皇后自焚于鳳藻宮后,不知出于什麼原因,今上足足六年都沒有下令修繕。
那個地方,也不許人靠近,似乎塵封著什麼一樣。
有人猜測,患難過的發妻落得這樣慘烈的下場,也許帝王心里不是不唏噓的。
留著那片焦黑的廢墟,就是留住他心底殘存的一絲感情。
我猜,慕容信也是信了這個說辭。
可如今,嬌妻幼子入主中宮,徹底斬斷了本就微薄的那點期待。
他閉了閉眼:「去睡吧。」
我搖搖頭:「我們一起去床上吧。」
他皺眉。
我晃晃他的手,低低開口:「我冷。」
他睜開眼睛,盯了我半晌,掀開被子隨我上床。
其實十一月底的天氣并不很冷,我卻緊緊抱著他。
他猶豫了一下,也伸手攬住我,身上的寒顫慢慢止住了。
我們就像冬日雪窟里抱在一起取暖的小動物,貼在一起,聽著彼此穩穩的心跳聲,沉入夢鄉。
那是繼溫泉荒唐后我們第一次同床共枕,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覺得有些什麼已經改變。
我在阿黃下次給大司農送信的時候,私自塞了自己寫的紙條進去。
當天,大司農簡短的回信就來了。
他言辭懇切地對自己的消息攪擾慕容信的心緒而道歉,然后措辭謹慎地詢問我的身份。
慕容信問我:「你責罵大司農了?」
我先矢口否認,然后老實把自己寫的紙條內容給交代了。
他輕彈我額頭,失笑:「是沒有直接罵人,卻指桑罵槐,把人家急的。
」
我有點不服氣,大司農沒有眼力見還不許我說啊。
嘟囔著:「我給他道歉就是。」
他笑:「我來吧。」
我疑心他編排我,偷看了他的回信,信只寥寥數字,寫著:「愛妻調皮,吾代為致歉,望司農見諒。」
我心若擂鼓,手足無措。
9
農閑時分不用伺候地里的作物。
白日里不勞作,晚上便有力氣和心思想別的事。
我鉆入慕容信懷里,雙唇掃過他脖頸,換來一陣低喘。
他轉身面對我,聲音氣惱:「別鬧。」
我傾身壓在他身上,湊到他耳邊疑惑問:「殿下不碰我,是不喜歡嗎?」
他將臉埋入枕間,許久,悶悶的聲音傳出:「怕你懷孕,太危險了。」
我頭腦一清,確實不能懷孕。
但是,我將手滑入他領口,低聲引誘:「讓阿黃買點避子湯就好。」
他一個激靈,坐起身推開我,耳尖透紅:「避子湯也非萬無一失,還傷身,你少撩撥我。」
這就被撩撥了?
一張薄毯迎面飛來,蓋住我。
他把我放倒,道:「睡你的,再作怪我就走了。」
我乖乖順著力道躺下,行叭,他堅辭不受,那就算了。
日子流水一樣過去,外界的紛擾和血雨腥風似乎將我們全都遺忘。
直到第三年秋,夜半。
如注暴雨中,我霍然睜開眼睛,看向門窗的位置。
有細微的腳步聲。
我看看慕容信,他白日勞作疲憊,睡得人事不知。
我踮腳下床,把被子掖好,抄起門邊的鐵鍬從窗口飛身而出。
三個黑衣蒙面的夜行人悚然一驚,跳下院子。
我舉高鐵鍬從窗口一躍而下,鐵鍬鋒利的側邊劃過最近那人的脖頸。
他的尸體重重砸在地上,一動不動。
其余二人對視一眼,轉身就跑。
我身影如鬼魅,瞬間攔住他們去路,一鍬一個,轉眼間,地上又多了兩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