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復失地,立下不世之功。
小皇帝親口向她許下一諾,任她要封賞,她卻說不要封賞。
只當堂提了一點。
她要求,提高女子地位。
使女子與男子享有同等權利。
便從婚嫁一事開始革新。
14
「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亦可得兩家兒郎。」
小皇帝覺得言論荒謬,本欲立即拒絕,太后卻道該聽取群臣意見。
在祁王和丞相的帶領下,群臣口徑逐漸趨于一致。
「天下人皆是陛下的子民,豈可重男輕女、厚此薄彼?」
就這樣,張箬箬的提議竟通過了。
可又該由誰做這第一人呢?
小皇帝犯了難。
家中有女兒的朝臣們也紛紛閉口不言。
一籌莫展之際,張箬箬再次站了出來。
「臣的胞妹愿意為國家的政策革新奉獻自身!」
消息傳至坊間,京中女子紛紛對我投來同情的目光,更有甚者,為我痛哭落淚。
「巾武將軍還真是肆意妄為,為了推行她口中的新政,竟將親妹妹推入火坑,一女嫁二郎,真是聞所未聞的荒唐事!」
后來她們聽說,我的第二個夫君是祁王殿下楚令均,并且我們一早便拜過堂后,再也沒說過一句同情我的話。
我身邊圍繞的盡是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甚至有女子跑到我面前問:「新政體驗累了吧?累了讓我體驗兩天?」
我:「……」
張箬箬那個貨還觍著臉跑到我面前邀功。
我將她罵了一頓。
連帶要來勸架的肖青梧和楚令均一起。
「戰場驚險,你們早知她入了軍營為何不同跟我說?」
他們兩個自知理虧,不敢還嘴。
張箬箬為了讓我消氣,自掏腰包帶我去京中最貴的酒樓擺了一桌。
喝多了我倆便開始抱頭痛哭。
看著胞姐瘦尖的下巴,我心中更是酸澀難忍。
「對不起姐姐,我以前總是對你不恭敬嗚嗚……」
張箬箬拍著我的后背,口齒不清道:「沒事沒事,我以前也沒少罵你。」
我止住哭聲:「你確實罵我挺多的。」
楚令均:「……」
肖青梧:「……」
喝到最后, 張箬箬開始坐在椅子上找腿了。
她大驚失色:「我腿呢?我腿呢!」
我吵著要幫她一起找,肖青梧無奈, 只得將我錮在懷中。
楚令均叫了張箬箬手下的副將沈翊進來。
來人眉眼清雋,身量卻高。
一只手便能將胞姐扛起。
他嘆了口氣:「將軍,腿在您腰下長著呢。」
張箬箬趴在沈翊肩頭,見楚令均和肖青梧一個幫我穿鞋, 一個抱我在懷里。
她突然捂上了雙眼。
「抱歉, 我尸體有些不舒服, 先睡了。」
沈翊抽了抽嘴角, 而后一本正經向我們解釋:
「將軍一向如此……多眠。」
15
酒醒之后, 我給肖青梧和楚令均各寫了一封和離書。
兩人齊齊變了臉色, 連夜登門。
我沒做解釋,對他們避而不見。
張箬箬拎著酒爬上屋頂,坐到我身邊問:「你難道不喜歡他們嗎?」
我沉默。
我確實說不出「不喜」二字。
「我知你心結為何。」
張箬箬正經起來還算有個人樣:「我所經歷的磨難險阻, 都是我自己甘愿選擇的路,所以, 不要內疚自責, 這與你無關。
「投身軍營是我的理想, 是從跟著先生習武那天起, 便扎根在我心底的念頭。
「楚令均和肖青梧放任我, 確是為了陛下許我封賞時, 由我親口提出的那句新政,并不單單只是為光明正大留在你身邊。
」
她凝望著天邊的圓月, 淡淡的語氣藏著一絲期盼。
她說女子婚嫁只是新政的開端。
「自古青史留名者,多為男子。是因為他們自出生便能享有繼承權, 無數資源心血都在他們身上傾注, 功成名就后便可高居天幕,似夜星璀璨。而女子便如陋室燭火, 困居一方天地,依附他人生存,稍有風雨侵襲便會瞬息湮滅。
「男子的路寬廣順遂,并非因為他們是男子,而是他們的路本就被人鋪成通途,換成女子來走, 亦是一樣的。」
我知她說得不假。
因為她便是這樣走的。
我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天下萬民有男女之分, 卻不該有男女之別。
他們要有走同一條路的資格, 或者,要有選擇走哪條路的權利。
這場新政或許會如星火燎原。
「誰說將軍只有男子當得?」張箬箬站起身飲盡一壺酒,又倏然俯身湊近我耳邊輕聲道, 「誰說龍椅只有男子坐得?」
我聽得周身一顫。
難怪新政推行得毫不費力……
原來如此, 原來竟是如此!
我猶自震驚, 張箬箬卻突然將話題扯回肖青梧和楚令均身上。
「他們身為男子之身,卻愿為女子謀,足見其氣度心胸, 此二人,可托終身。」
我下意識辯駁:「我非得找人托付終身嗎?我也可以像你一樣投身軍營,過你口中時常念叨的大女主人生!」
張箬箬搖頭輕笑:「并非斷情絕愛才是大女主,能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大女主。」
我想要的人生……
張箬箬抬了抬下巴, 我朝廊下看去。
皎潔月色中,那兩抹天青和絳紫顯得涇渭分明又相得益彰。
他們同時朝我伸出手。
我想,我有答案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