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一張薄薄的紙展開:「這是我和你父親的和離書。這字我十年前就簽下了,而你父親不敢簽,是因為要還回我的嫁妝,他早就賠光了。」
「我盛家的家訓,以誠立身。這些年我日子過得糊涂,如今該苦海回身。」
她當然沒有要周松風的命。他被貶去了邊陲之地,姑母說總要鍛煉鍛煉他。
我在大理寺門口等李窈窕,姑母卻沒有上車,與我站在一處。
「衡哥兒。」她笑起來,眼角的細紋疊成漂亮的魚尾:「我總是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卻忘了你都長這麼大了。」
「從前我怨恨父親和兄長,要犧牲我的半輩子。每次見到你我都想,你豈會懂我這樣的日子?如今我才想明白,你那時也該是很苦的。」
那段日子對我們而言都太久遠,釋懷的話在此刻也變得索然無味。
于是我說:「那時姑母過得也不好,不必為了沒幫到我而自責。既然都是苦,便沒必要分出個高低。如今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
她的神情放松下來,頗為欣慰地點頭:「若是你父母見你長得這樣正,又有這樣安穩的家,也會很高興的。」
我抬起頭,李窈窕在門外看著我。
我想,這次一定要說出來。
11
過年的時候,栗子已經長得不小了。
長短是正常的,主要是胖了不少。
「過年要帶它回你家嗎?」
「為什麼不帶?留它一個在家里多孤獨啊,你怎麼忍心?」
她和貓一起歪著頭看我,可愛得讓人什麼都答應。
何叔送來了兩封信,分別是給我倆的。
「是姑母的信吧?她說什麼了?」
「你怎麼知道的?」
「她喜歡用這種信紙嘛,看一眼就知道了。
姑母說什麼了?我能看嗎?」
時隔二十多年,姑母回到盛家祖宅,把十年內的商會所有賬目全查了。
叔父犯了錯,從族譜除名,這一房掌事的只剩下我們倆。
她把行會整理得井井有條,別說貓膩了,現在連貓腳印都沒有。
當年她的心上人至今未娶,最近正調回老家去了。
也不知道這位鐵娘子作何打算。
「岳父岳母來信了?有什麼事?」
李窈窕費勁地把栗子拎起來:「我爹娘說讓我把它帶回去,家里有很多剩菜等著它吃!」
她把貓轉過去,跟它面對面:「你怎麼比我還得到我爹娘喜歡?這次回來不會胖成一個球吧?」
我挑眉不作答,栗子她也沒少喂。
這是我和她度過的第一個年,還有往后數不盡的春夏秋冬,燕來花落。
我會握著她的手,看以后每一天的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