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姑娘竟是個如此英氣的美人,與尋常的閨中小娘子不太一樣呢。」
阿芝在旁滿臉得意:「我二姐姐可不是那嬌滴滴的女子,手里有使不完的力氣和扎不完的銀針。」
我:「……」
阿芝,你說得很好,但下次千萬別再說了。
興國公府如今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興盛之時,阿芝很快便被一群有意相交的貴女纏住了。
而我則捧著一杯香茶,獨自走出暖廳去庭前賞梅。
紅梅傲雪,自是極美,可那美艷入了我的眼,卻只覺得可惜。
梅花可歸肝經胃經肺經,若與柴胡一起煎湯來服,養肝暖胃是再好不過的了。
正想得出神時,幾位系著錦色妝花狐裘的千金貴女不知何時悄悄圍住了我。
為首的一位頭戴金累絲分心,我聽人喚她錢四娘,當是錢首輔家的嫡孫女。
「聽說陳二姑娘是位鄉野郎中?」
錢四娘裊裊婷婷地立于梅前,婉轉的清音難掩眉間淡淡的傲色。
我點頭,假裝不經意地自腰間拿出隨身攜帶的針囊打開:「每日也就扎千八百針吧。」
眾貴女氣息一滯,紛紛悄然后退了半步。
錢四娘亦面色微變,但她怎肯輕易罷休:「我聽聞醫者仁心——」
「我是醫者,也有仁心,所以你是仗著我仁善,想當眾欺負我?」
「素來女子講究柔順淑德,可陳二姑娘牙尖嘴利,又是那樣的出身,怎堪與世家子弟相配?」
我笑了:「原來你是在說身份。」
「姻緣講究門當戶對,自然要論身份。」
我點頭:「若論身份,我是針師,你是病人,我一瞧你的臉色便知道平素你的月事定然很是不準,是不是有時很久不來,來了又拖拖拉拉很久不肯走?」
錢四娘是閨中千金,縱是千算萬算也沒料到我會話鋒一轉,當眾談起她的月事。
她瞬時又羞又窘,渾身顫抖,臉頰通紅,對我破口大罵起來:「你真是胡言亂語!」
我:「……」
我學醫八載,雙眼不知有多毒。
不過是區區月事,我能瞧不準?
錢四娘帶著一眾貴女氣急而去,我也轉身回了暖廳。
暖廳里已經擺上了梅花宴,南陽郡王妃言笑晏晏地端坐于正中,盡顯宗室貴婦的雍容華貴。
宴上,阿芝察覺到我臉上藏不住的笑意,扯著袖子悄悄問:「二姐姐,我方才好像瞧見你在和錢四娘說話,你吃虧了嗎?」
我挑眉:「你在說笑話。」
「嘻嘻,我就說嘛,二姐姐你可是桃水村小霸王,幼時咱倆和村里的渾小子們打架從來沒輸過,難道今時今日竟還怕京城的小娘子們不成!?」
「不怪她們,怪只怪你家兄長生就了一張四處招惹桃花的妖孽臉。」
阿芝摸了摸她那如花似玉的嬌容,身子忍不住一抖。
「別這樣說,我和他長著同一張臉。」
「噗——」我登時便忍不住將口中的茶笑噴。
芝安和阿芝是同胞雙生子,還真真是長得一模一樣呢。
郡王府的筵席自是肴烹異品,果獻時蔬,倚翠偎紅,花濃酒艷,令人一見便饞蟲大動。
誰料,正在筵席即將結束之時,郡王府有位女使神色慌亂地走了進來。
她附在郡王妃耳邊快速低語了幾句,郡王妃登時便大驚失色。
「怎的三日了還沒生下來?」
「趙姨娘疼得厲害,穩婆們皆說從未見過這種胎象。」
郡王妃聞言,心神不寧地起身便走:「我去瞧瞧。
」
路過我身邊時,她忽地一停:「聽聞陳二姑娘素有京中小神醫之名,不知可否與我走一趟?」
我早已站起身來:「勞煩郡王妃帶路。」
郡王妃帶著我繞過亭臺水榭,疾步進了一個幽靜的小跨院。
剛進院,屋內便傳來一聲急促尖厲的疾喊:「趙姨娘斷氣了——」
眾人一驚,腳下一怔,我卻已然如風般推門進了屋。
屋內生產的橫木旁躺著一位緊閉雙眼的婦人,她渾身血污,似是已經氣絕。
我迅速搭上她的脈,后又摸了摸她的腹部,眨眼之間,我已自針囊中掏出針,以風雷之勢扎在了她的心口處。
「誒——」
眾目睽睽之下,方才明明已經氣絕的產婦忽地自胸腔內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穩婆們瞬間轉悲為喜,又紛紛七手八腳地忙亂起來。
還沒待郡王妃開口問詢,一聲嬰兒的啼哭便響徹了整間屋子。
7
產婦血盡氣竭,復又起死回生,一切皆在電光石火之間。
郡王妃顯然是被深深震撼到了,半晌才開口喃喃道了一句:「這、這——難道陳二姑娘你真是神醫降世?」
我收起針,朝她淡淡一笑:
「此為抱心生,胎兒用手抓住了產婦的心脈,若不及時診治,產婦必將活活疼死。而針一下,胎兒手一松,產婦血脈通暢,自然母子平安。若郡王妃不信,可命人瞧瞧嬰兒的手背是否有針扎的痕跡。」
「是了,是了,小公子的手背確實有個極細的針眼。」
一位穩婆將襁褓中的小嬰兒抱至郡王妃面前,萬般驚奇地道。
郡王妃瞧了一眼,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這才信了。
「陳二姑娘,你是南陽郡王府的大恩人。
郡王已二十有七,膝下卻唯有三女,此番你救下趙姨娘母子,我和郡王該如何謝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