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貴妃身上的胎記,只有她身邊最信任的人才知道,曹貴人入宮短短時日,如何得知如此隱秘之事。
而且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孩子,為何她卻視如洪水。
不過主子不說,我們做奴才的絕不去問。
「主子當真厲害。」我逢迎道。
玫瑰脂中有麝香,此事干系不小。待回神才驚覺自己早已被可能的真相嚇得掉了茶盞。
能在御賜之物上動手腳的人本就少,慧貴妃又有專門的太醫請脈,斷不會沒有太醫發現。
且玫瑰脂是自慧貴妃入宮后不久就賞下的。
如此來看,不想慧貴妃有孕的人呼之欲出。
那曹貴人今日將玫瑰脂取走,豈不是……
我打了個寒顫,曹貴人哪是尋了避子藥回來,分明是索命刀!
想通此事,我深覺這主子哪怕給再多錢,也不能跟了。
第二日,我有意辦錯了好幾樣差事,就是為了討曹貴人訓斥,好有理由去換份差。
可沒想到曹貴人竟只是挑了眉梢,看著我發笑:「一千兩銀子,出宮辦件事。」
「請主子吩咐。」我跪下。
她讓我去宮外尋一位機靈的江湖騙子,假扮道士去她的家鄉,再想法子買通些百姓給那騙子捏個老神仙的名頭。
她說慧貴妃求子心切,必定會出宮去查。
到時,便可借著老神仙之口,讓此事圓過來。
她細細說了許多,甚至連讓慧貴妃用原先的胭脂盒裝別的脂粉這種掩人耳目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只有這樣,慧貴妃不再用玫瑰脂的事才會暫且不被讓人知曉。
我躬著身子聽完,只覺得從前自己是瞎了眼,竟以為她乖覺。
這般縝密心思,別說慧貴妃,放眼整個后宮都找不出第二人。
「可一旦慧貴妃有孕,皇上必定會徹查此事。」我仍有些擔憂,不自覺開口道。
「還算聰明。」曹貴人抿嘴一笑:「不過到底是眼皮子淺。」
「慧貴妃有孕,皇上如何徹查此事?大將軍的獨女有孕,皇上卻因此雷霆震怒?這件事不能在明面上查,可他若避開慧貴妃身邊的人去查……」曹貴人看向我:「那就要看你辦事干凈不干凈了。」
「貴人放心。」我忙跪下。
「若不放心,也不會事事都只讓你辦。」曹貴人的眼中有種我看不透的情緒,尤其是她的側顏,有種熟悉到令我心窒的感覺。
「奴婢何能竟得主子如此看重。」
曹貴人沒有言語,只唇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直到走出宮門,我驟然覺得此事有一個極古怪的地方:曹貴人如此大費周章,冒此等風險就只是為了那一盒玫瑰脂,好避子嗎?
避子藥雖說難尋,可比起這件事來說,到底還是簡單太多。
曹貴人究竟……所圖為何?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清了。
只隱約覺得,這是一盤很大的棋。
7.
這次出宮,我還特意去了之前為三百兩銀子而死的那個小太監的家。
他的尸骨無人前去收斂,若不是我另給了幾兩銀子買了口薄棺,便要被扔在亂墳崗。
我想去瞧瞧,他爹娘究竟是染了什麼惡疾,三百兩送出去都不見好。
待我尋到地方,卻發現他們一家已經搬走了。問了街坊四鄰才知道,那一家前陣子兒子結婚,把舊宅賣了換了個更大的院子,新院子排場得很,據說花了將近一百兩銀子。
至于老兩口,身子骨硬朗,沒聽說有什麼病。
我還當他們已經死了。
也罷,有這樣的父母,他早晚是要死的,早死少受罪。
不過,那三百兩銀子是救命錢,就該好好救命才是。
我包了一錠銀子和幾樣小東西找人送進那個新院子,那幾樣東西下面都有宮中特有的印記。
他們若起了貪念,惹上牢獄之災,也怪不得我。
至于江湖騙子,好尋。
不僅要會察言觀色,還要略通一些周易卜算,只有這樣才能隨機應變。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個人要貪財又無親友,即便有一天橫死街頭也無人在意。
差事辦好后,我回了宮。
沒幾日,瀲滟宮果真請了位道士,據說慧貴妃在見過道士后心情大好,賞了他不少銀子。
至于那個道士出宮后去了哪,再沒人知道。
8.
那之后,曹貴人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給我一本書讓我拿出去賣。
賣的錢多了,我便生出來自己開書肆的念頭。
很大一部分錢白白給了書商,若自己經營,能賺得更多,而且一旦有了產業,便是將來曹貴人不寫書,我也有自己的營生。
不過這想法剛冒個頭,曹貴人便如同早早洞悉我的心思一般告誡我不可自己販書。
我只得作罷。
皇上偶爾會來看看曹貴人,每回來都要與貴人聊上許久。
第二日,貴人總要拿出那盒玫瑰脂刮下來一些當茶飲掉。
不過那盒玫瑰脂早就被貴人換了盒子,又加了些山石榴和別的香粉進去,掩去了原先的顏色和氣味。
任是皇上見了,也絕認不出。
因得了恩寵,很快她便從這個偏僻地方搬回了原先淑妃的興枝宮。
搬走那天,她收拾了兩箱書和一箱文稿,她說這是唯一要緊的東西,不管別的如何,這三箱務必收拾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