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間被追逐的人猛地撞了一下。
我回頭只能看見一個踉蹌的身影跑進了巷子里,后面有人大喊著抓小偷追了過去。
我按照原來的路走了幾步,越想越覺得那個身影眼熟,不由自主地轉變了步伐,跟在他們的身后。走進巷子之后,高聲喊話的人聲音變了。這里無人,他們放肆地笑:「看上你是瞧得起你,別不識好歹。」
「跟著爺還能給你口飯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這臉長得比姑娘還好看,爺摸摸怎麼了?爺還想干別的呢。」
令人作嘔的話語一句接著一句,回應他們的是近乎嘶啞地反抗:「滾開!」
我緊了緊眉頭,脫口而出:「住手。」
那幾個人回頭,看見我,原本稍許的緊張都變成輕慢。
「我當是哪個英雄打抱不平,原來是個小娘子。」
他們不怕我,又在奚落云開:「你小子好福氣,都成乞丐了。還有小娘子為你出頭。」
嘻嘻笑笑,不當回事。
云開的臉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嘴唇干燥發白,看著像是病得不輕。
他啞著聲音,挪開了與我對視的視線:「不認識,快滾。」
我越過那幾個大漢走向他,其中一人向我的臉伸手。我偏頭躲開,按上他的麻筋。
程先生會武,她不止教我丹青,也會教我些穴位與強身健體之法。
若真動手,我自然打不過這幾個人,但是我只用嚇唬到他們就夠了。
那個壯漢驚叫一聲抱住了自己麻痹的胳膊。我站到云開身前,回身冷眼看著那幾個人:「看得出來我穿的是什麼料子?膽敢碰我一根頭發,你們的手就別想要了。
」
衣料不重要,我受燕府調教,又當過侯府夫人,嚇唬人的氣勢還是有的。
那幾個人只有色心,卻不見得是亡命之徒,果然瑟縮不少。
我的聲音更加冷厲:「還不滾!」
那幾人不服氣的小聲嚷了幾句,先走了一個人,其余人便也跟著走了。
我轉身蹲下,抬手摸了一下云開的額頭,燙得驚人。他的眼神已經渙散,很難聚焦,但是眉宇緊鎖,強裝出兇狠的模樣。
他的眼神已經渙散,很難聚焦,但是眉宇緊鎖,強裝出兇狠的模樣。
我低聲說:「沒事了,別害怕。」
家丁來尋我,我讓他抱著這個少年尋醫。幸好醫館不遠,大夫也并未因云開的衣著而怠慢,用心診治。
大夫說他風寒入體,高燒不退,先挺過今夜,而后更要好好養著。
我把他帶回了村頭屋舍,他已經昏迷,說著胡話,滿嘴喊娘。
家丁掰開他的嘴喂藥,我端了盆涼水,浸濕帕子擰干放在他的額頭。
入夜他還沒醒,屋外響起了馬蹄聲,這麼晚了,程先生應該回來了。
我起身去迎,還未走到院門就見馬車上下來一道婀娜的身影。
程先生扶她下馬車,看見了院中的我,便說:「我已為拂水贖身,今后她與我們一起。」
我愣了一下,倒是沒有多意外。待她們走近,我開了口:「實不相瞞,先生,學生也帶回了一個人。」
10
拂水認得云開,她坐在床頭,滿眼心疼:「這孩子命苦,夜娘去了之后,我再沒見過他....J
她嘆了一聲:「不過,不在那種地方看見他,也是好事。」
她為云開換了額上的手帕,往他的唇上沾水,我跟先生先生坐在桌邊,跟他說我與云開見的兩次面。
她對著我露出欣慰的笑容:「比離京時長進不少。」
我有些不好意思,拽了拽身前的頭發。拂水應該是個活潑的人,看著先生促狹地開口:「怪不得是師生,都是大好人。」
程先生清咳一聲,端起茶盞喝茶,油燈昏黃的光把她的耳垂照得很紅。
這一夜過去,清晨我推開云開的門向床上看去,正對上一雙清亮的目光。
我心底一松:「醒啦,感覺怎麼樣?」
他疑惑地盯著我,仔細辨認,還有警惕:「是你?」不知道他有沒有人出來我是給他推板車的人,我到了杯水,茶壺里的水都是家丁早起燒的,現在還是溫熱。我坐到床邊,將水遞給他:「是我。」
他的眸光閃了閃,從被子中做了起來,我拿了件外袍給他,讓他披上。
他靠在床頭,垂眸喝水,語氣輕輕:「謝謝,兩次。」
我笑了笑:
「不用放在心上。」
我幫他,也是幫曾經沒有娘的自己。興許這里讓他有了安全感,他卸下了凌厲的外表,整個人變得柔軟蒼白。
拂水來見他時,他滿眼詫異,終于有了幾分屬于少年的模樣:「拂水姐姐?」
拂水給他送藥:「是我,我贖身啦。」
輕快的尾音泄露著她的愉悅。
云開應該是為她高興的,先是嘴角翹起,后來想到了什麼,眼睛兀地紅了,他便低下了頭,將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然后飛快地擦了一把臉:「好苦。」我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也知道他為什麼苦。他問:「拂水姐姐,你以后怎麼辦?」
拂水便看了程先生一眼,微微抿唇,程先生這時開口:
「我與年年還將游歷,二位若不嫌棄,何不與我們一起?」
拂水輕輕點頭,云開卻沒有立刻回答,他捧著藥碗,指尖摩挲著碗沿,沒有說話。
程先生跟拂水離開,我沒有走,畢竟是我帶回來的人,我想照顧好他,便在他的床上支了桌子同他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