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終于有空了。
皇帝與梁燕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因梁燕比皇帝早出生一刻鐘便成為了姐姐。
梁燕剛要砸杯子的手一頓,緩了一口氣。
「皇上吉祥。」
梁錚虛扶一把,隨后坐上正位。
「阿姐,可是裴恒又做了什麼?」
梁錚一直對裴恒充滿敵意,他一直懷疑當年父皇中毒,母后自殺皆與他有關。
裴恒早年據說勾欄出身,所以深諳女人心。
一朝入宮,不僅平步青云,還惹得眾多女子紛紛投懷送抱。
誰也想不到,當時他浪蕩的花名不過是為了掩飾爭權的野心。
直到他扶持自己上位,直到他把持朝政,梁錚才看清這個人。
阿姐是女人,她也為了裴恒失了心智。
寧愿自毀名節,鬧一出街頭調戲,也想嫁給他。
誰能說,其中沒有裴恒的刻意勾引,穿針引線呢?
思此,梁錚又不易察覺地嘆了嘆氣:「阿姐,你當真要嫁給裴恒嗎?」
梁燕微皺眉:「阿錚,婚期將近,今后切莫再說這種話。我與裴恒兩情相悅,縱使他聲名在外,可情字難解。阿姐這輩子就栽他手里了。」
梁錚抿了抿唇:「阿姐,當年為了討好他,你私下將父皇給百姓抗洪賑災的撥款給貪墨下來,還用這筆錢給他修了一座別院。你可知,這座別院現在歸誰?」
「自然是歸裴恒。他許我有朝一日便會帶我一同入住,或夏季或冬季。」說完,梁燕勾了勾唇,仿佛想起了什麼甜甜的往事。
梁錚搖搖頭:「錯了。這別院賣給了京城最有名的商賈人家。當初裴恒一拿到地契,便轉手翻了幾番賣掉了。賣來的錢建了一座軍營,就在距離西郊驛站的五里地邊上。
」
他直直盯著梁燕,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我在二人身后,兩手交疊,如遭雷劈,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翻涌。
開朝以來,只發生過一次洪水。
所以……
梁錚說的那筆錢,就是當年何家所在的平和鎮一直沒等來的賑災款!
梁燕她……
她怎麼敢的啊!
想起我們三個縮在路邊遲遲等不來朝廷救援,最終只能看著何家人死去,我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
是梁燕!
是裴恒!
「什麼?」梁燕的驚呼將我思緒拉回,「你說,這別院被賣了?」
梁錚點點頭:
「阿姐,我恐怕要變天了。
「到時候,你選我還是選他?」
梁燕嘴唇哆嗦,她難以置信:
「不會的,他答應我絕不會反的。
「阿錚,你是不是弄錯了?」
梁錚思索良久,吐出了一個更為殘酷的事實:「他是前朝余孽,本名姓顧,被救下后改頭換面,在勾欄里學了許多勾引女人的歪門邪道,我懷疑當年父皇和母后的死都與他有關。阿姐,他是來顛覆我們的。」
梁燕扶著案幾,顫抖著雙手:「不會的。不會的。」
梁錚好似下了某種決心:「阿姐,以后無論如何,我都會保你一命。」
我死死抿唇,抵住卡在喉嚨里的哭腔,暗自發誓,不。她活不長了。
她跟裴恒,都要死。
19
大婚前一日,何松年以治病的由頭又來了一趟公主府:
「你是說,當年之所以沒有朝廷撥款下來,是因為梁燕從中貪墨?」
無人在意的角落,我點點頭,情緒無法平復。
發洪水那日,何家老爺夫人托舉著我們往上游,家丁丫鬟都顧著我們三個小孩,自己都沒有活頭了還口口聲聲高喊著少爺小姐一定要好好活。
我的胸口有一陣發酸的疼痛。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以為的天災原來是人禍:
「大哥,我們是權貴愛情里微不足道的犧牲品,可我們也是人。
「平和鎮上百條人命,何府上上下下這麼多人,他們本來可以活下去的。
「我們在鎮上苦苦熬了半個月。吃樹皮,啃草根。若梁燕沒貪墨,我們一家不會像現在這樣。
「若當日有人能站出來,玉郎也不會死。
「即使生來非權貴,我們也有權利活,也有權利不成為權貴的玩物。」
我斷斷續續說著。
何松年捏著手里的玉佩,骨節泛白。
玉佩是某年過節,何夫人送的。
何松年、玉郎還有我,一人一個。
何夫人說:「你們都是璞玉。我何家何其榮幸能讓你們當我的孩兒。
「往后的日子,希望你們開開心心,就算不考取功名利祿,我與你們爹爹也沒關系。咱們何家的孩子,只要健康快樂就好了。」
看!多麼善良又無私。
他們怎麼就能因為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而沒有生還的機會呢?
那可是上百條人命啊。
……
良久,他平靜道:「何鳶,接下來你要我怎麼配合?」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既然梁燕那麼喜歡裴恒,那就成全他們。
「讓他們一起掛在城門口,讓大家見證這對狗男女的上流愛情有多下流,如何?」
何松年依舊平靜:「好,我去安排。」
20
大婚前夕。
何松年與眾大臣一起向皇上提議,為舉國同慶,希望全京一起見證這場親事。
皇帝沉思一番,欣然答應。
于是當天全城貼了告示,本來可以直接從公主府出嫁到裴府,但改了路線,要沿著京都最繁華的街繞城門口一圈,再由攝政王從城門口親自帶路迎接公主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