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不過是華宵的玩物罷了。 」
「她最恨別人擅自動她的東西,」我往前半步,抵住了他手中的長槍,「將軍跟公主相識十幾年還不知道嗎?」
槍頭太過鋒利,只輕輕這麼一碰,我脖子上的皮肉就被劃破了,鮮血滴落在地毯上。
江淵終究是松手了。
沉默良久,他開口道:「這個時候惹惱她確實沒什麼意思,畢竟,我們下個月就要成親了。」
我驀地抬頭看他。
「你還不知道吧?」我的反應很令他滿意。
我是不知道。
「我跟太后說,如果把華宵許給我,我就替她滅了寧王。」
當今皇上年僅六歲,是公主一母同胞的幼弟,因此太后垂簾聽政。
寧王那樣手握重權野心昭著的親王,對他們母子來說一直是很大的威脅。
江淵這個近幾年屢屢立功的朝堂新秀的站隊也就尤為重要了,不管是不是如他所說的「能滅寧王」,我想太后都不會放棄爭取他。
「那麼,恭喜將軍了。」我盡量保持面無波瀾。
「是不是很好奇,我怎麼突然就肯娶她了?」
「并不。」
「我偏要告訴你,」江淵的臉色有些陰沉,「我知道她心里只有我,府上那些面首從來都是有名無實的,但近來你太不懂分寸了些。為了防止以后再有你這樣的人在華宵身邊糾纏,影響我的心情,只好選擇這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了。我會要她在成親之前遣散所有面首的。如果你想留下來,就凈身做太監來服侍我們吧。」他快意地笑起來。
我回府獨自靜坐了好久,這些話還在耳邊回蕩。
太后召公主進宮,想來就是要商議這樁婚事的。
她終于可以嫁給十六歲時兩情相悅的人了,何況還是那人自己想通了來求娶。
蹉跎了許多年,有情人還是終成眷屬。
其實江淵過于緊張了,我想公主若是知道要與他成親的事,不用他說也會遣散面首的。
本來,就是為了跟他賭一口氣罷了。
「發什麼呆呢?」公主進宮戴了很華貴的冠子,一進門就把它卸下來扔到我的書桌上,揉著脖子道,「重死了。」
見我還是沒有反應,她索性走過來把脖子探到我跟前:「蘋洲,揉揉。」
我把手心覆在她的肩頸間,輕緩地按著。
她舒適地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姿勢,把腦袋枕在我的腿上。
良久,我停了手上的動作:「公主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她赫然睜眼:「你呢?你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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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了一下,移開視線躲避她的眼神:「沒有。」
「那我有話告訴你,」她雙手掰過我的臉強迫我看她,「我那門耽擱十二年的親事如今要提上日程了。」
果然如此。
「奴才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
「還要送賀禮嗎?」我竭力保持語氣平和。
「那倒不必。」公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定很合江淵的意,因為府里的面首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
公主對他們極為慷慨,想讀書的給學資,想經商的給本錢,想種地的給田莊。
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每個人都可以去過理想的生活。
溪白是第一個來向公主辭行的,他要和翠桃離開京城去開一間胭脂鋪子。
他們要去的地方太遠,路上舟車勞頓得兩三個月才能到,翠桃怕新養的幾只小貓死在路上,臨走時把它們托付給了我。
「蘋洲,我剛開始是中意你的。」翠桃抱起一只雪團似的小貓,輕柔地摸著它額頂的絨毛。
「緣分由天不由人。」我微笑。
「是啊,那時候還覺得你心氣太高,」她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往馬車內鋪軟墊的溪白,也笑了,「現在看來,心氣太高也未必是好事。」
她說得對。
不是好事。
就像有一把細細的無形的金鎖鏈套在我的脖子上,無論我走到哪里,只要公主抬手一拉,我又甘之如飴地回來為她赴湯蹈火了。
這是我的命。
認不認,它都擺在那里。
我始終沒有表現出一絲要走的意思,每天只是安靜且用心地伺候那些小貓。
「蘋洲,你喜歡小貓還是小狗?」公主側臥在我的竹躺椅上,支著腦袋看我喂食。
「小貓。」我毫不猶豫。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保護小貓,照顧小貓,討它開心。」
「我喜歡小狗。」她一只手垂下躺椅,晃蕩來晃蕩去地玩著。
「為什麼?」
「因為我自己就是小貓。」
我拿著小魚干的手頓在空中,看向她。
她嬌嬌地佯作生氣:「我才不要吃。」
我為此情此景心神搖曳了好一陣,有那麼一刻真的覺得:要是能在一旁看她一輩子嬉笑怒罵的樣子,做太監也沒關系的吧?
隨即狠狠地在心里唾棄了自己一頓。
沒有出息。
當府上所有面首都走空了的時候,我再沒有出息,也該思量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因為公主要嫁與明遠將軍的消息,已經昭告天下,宮里已經喜氣洋洋地開始預備操辦了。
可是公主似乎并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她連試婚服的時候都興致缺缺。
那日江淵親自來給她送了極罕見的紅珊珠鏈子,她也只是打開匣子看了一眼便擱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