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的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
我道:「給你。」
鄰香忍不住阻止:「太子妃,這是太子殿下當初送您的生辰禮,您真要轉手給那個……人?」
她是想罵賤人的。
這幾天,她已經知道蕭澤口中的夢姐姐,其實就是太子身邊的貼身侍女。
我輕描淡寫道:「一塊玉佩而已。」
曾經,我是很珍惜這枚玉佩。
可當我前世看見蕭銘親手做了一個相似的送給夢菡時,它就失去意義了。
蕭澤捧著盒子手足無措:「母親,既然是父親送給你的,那就算了吧。」
我說:「沒關系。」
但這枚玉佩最終還是沒有送出去。
蕭銘知道后,給我送了回來。
他神色復雜地看著我:「為什麼要把孤給你的東西,轉送給其他人?」
07
這是他親手雕刻的。
是贈予我十六歲的生辰禮。
那年,我剛懷了蕭澤。
十八歲的蕭銘初為人父,喜不自勝,刻了這枚玉佩給我,說一生一世都不負我。
但如今,他將這許諾換了旁人,這枚玉佩,也該換個新主。
我平靜地解釋著,仿佛沒有看見蕭銘怔愣的神色。
他說:「你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捧起那枚雕花玉佩,遞到蕭銘面前:「還君明珠。」
蕭銘沉默良久。
他深深地看著我,問道:「你在怪我?」
我搖了搖頭:「世上的感情之事,都是勉強不來的。何況妾身不能長伴太子身側,有夢菡姑娘替妾身照顧太子,照顧澤兒,妾身也能安心。」
蕭銘皺眉:「你不是已經好了嗎?為什麼說不能長伴在我身側?」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時還跟我裝瘋賣傻,漠然道:「世事無常,妾身的身子自己清楚。
」
我前世死時,不到二十七歲。
遍地的黃花零落,我如風中殘燭躺在床上,身邊只有鄰香一人。
我追求的,渴望的,愛的,恨的,都如我指縫穿過的日光,虛無縹緲,不留痕跡。
到頭來,我什麼都沒爭到。
我不想再爭了。
蕭銘眼中閃過一抹悵然。
他抬手,去接玉佩,卻在快要碰到時移開。
「這枚玉佩既然已經送給太子妃,就斷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還是——」
蕭銘話音未落,我手里的玉佩就叮當的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他愣住了。
我也有些意外:「妾身以為,太子會接住的……」
看見他伸手,我剛好松手。
誰知他突然反悔,玉佩便直接掉到了地上。
蕭銘看著那兩半碎玉,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他蹲下身,把碎片撿了起來,道:「孤重新給太子妃換一個新的。」
我說不用,但蕭銘沒聽進去。
七天后。
新的還是送到了我房里。
我看見那塊熟悉的雕花玉佩,神色古怪。
這枚玉,不是前世蕭銘送給夢菡的嗎?
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興致缺缺地把玉扔到了一旁。
算算時間,夢菡該懷孕了。
08
果然。
半月后,府里的太醫秘密告訴我,夢菡有喜了,孩子是太子的。
我讓他開幾副安胎藥。
鄰香不懂我為什麼如此忍讓。
她憤憤不平:「這小賤人趁您生病勾引太子殿下,肚子里還懷了孽種,您為何不懲治她?!」
我何嘗沒有試過懲治她。
前世,知道夢菡懷孕后,我就發作了,逼她落了孩子。
可蕭銘恨我,蕭澤怨我。
向來疼愛我的皇后娘娘也責怪我。
她說那是太子好不容易得來的子嗣,就算不喜歡那丫頭,也不該對孩子下手。
又說我嫁給太子十二年,正值年輕,卻在生下澤兒后,再也沒有懷上過一兒半女。
我不生,難道不讓其他人生嗎?
皇后道:「太子妃,你自己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
我沒擋刀時,為了生下蕭澤就九死一生。
現在又哪里還有能力再孕育一名子嗣?
我將這個道理告訴鄰香。
鄰香哭紅了眼眶:「可我就是為您不值,憑什麼,憑什麼她能取代您?」
從我回來開始,蕭銘就沒有在我這里留宿過。
他在誰的身邊,不言而喻。
我無奈地為鄰香擦去眼淚:「隨他吧,反正我對蕭銘也沒有幾分感情了。」
鄰香一怔,錯愕地止住了哭泣。
我重復道:
「真的,我發現我沒有那麼喜歡太子了。
「等明日一早,我就進宮,請皇后娘娘恩準我去楓山別院養病。」
府里留下的一堆爛攤子,就留給他們自己解決吧。
09
我心意已決,哪怕是面對皇后的挽留,仍沒有退步。
沾了辣子水的絲帕輕輕一點,我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娘娘,您不知道,太子的貼身侍女有了身孕。妾身一看見她,便心中煩悶,郁結于心。
「藥王谷主說,妾身這病需得靜養,不能受情緒的刺激。
「請娘娘恩準,讓妾身去楓山別院養病吧。」
提及府中侍女有孕的事,皇后的面色變了幾變。
她憐惜地看著我:「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我露出一個略帶苦澀,卻十分懂事的微笑:「都是為了太子的子嗣著想,妾身不委屈。」
皇后欣慰,賞下黃金千兩,讓我一道帶去別院,好好養病。
我含著淚點頭,回到太子府后,便迫不及待收拾好了東西。
最后接到通知的是蕭銘。
他臉色難看:「怎麼又要走?」
我說:「養病。」
他問:「府里不能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