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數。」我擺了擺手,「你忙你的。」
張正竹松了口氣,出去做事。
我拿了桌上的綠葉,去找了花坊的掌柜,他很確定是牡丹的葉子。
而這種牡丹,全京城只有他家賣。
至于高門勛貴府里有沒有,他就不清楚了。
我對比著葉子,蔡德昌罵罵咧咧找來了。
「大人,我們去提醒徐大人,他居然訓斥我們辦事不利。簡直是狗咬呂洞賓。」
「我們還要管他嗎?」
「他死不死不關我們的事,可我們不管他要死了,我們得受罰。」我啐道。
我去了徐府,提出貼身保護徐令元,他果然不識好歹,指著我鼻子罵。
「你從調任的邏輯上,推算他們下一個目標是本官,簡直用心險惡。
「你在暗指本官和另兩位被害的大人勾連瀆職,而遭人嫉恨?
「無憑無據,本王要上書彈劾你造謠誹謗。」
我呵呵一笑,「要不您后天上書,今兒先保命?」
「本官不需要。」
「那多問一句,您家種牡丹了嗎?」
「來人,轟出去!」
我被轟了出來,只能帶著人蹲守徐府外。
張正竹遞我一塊燒餅,「大人您放心,徐府被咱們守成了鐵桶,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我干嚼著燒餅,心中覺得不安。
忽略了什麼?
夜色漸濃,幾聲狗吠傳來,我忽然一個激靈站起來。
「進府!」
「大人,怎麼了?」兄弟們跟著我。
「不知道,眼皮子一直跳。」
門是喊不開,我們直接翻墻,徐府巡邏的家丁看見我們,吆喝著圍堵我們。
我推開一個家丁對張正竹道:「交給你們了。」
我直奔徐令元書房。
書房的燈是亮著的,我喊了一聲徐大人去推門,門竟然從里面閂著的。
我一腳踹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浴血的徐令元。
他靠坐在椅子上,在他身后的后窗邊,正有一個年輕的男子在開窗。
「來人!」我大喊一聲,迎了上去。
那年輕男子手中有刀,但拳腳確實一般。
我正和他對上,忽然側面屏風又躥出來一人。
張正竹等人趕到,眾人合力將行兇二人抓住。
「卸了下巴雙臂。」我扶著手臂喊道。
隨即徐府的人喊來大夫,徐令元身中一刀,雖有失血,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我將兩個兇手帶回衙門,親自審訊。
6
行兇者的年紀,將我們所有人都驚住了。
高瘦的叫牛河,今年十六,矮一些的叫牛玉,僅十四歲。
兩個人都不說話,梗著脖子一副赴死的表情。
「用刑吧?」蔡德政低聲道,「估計是什麼江湖組織,被人控制了。」
年紀小就是比較容易受控制。
我出來,坐在門外看傷口。昨晚打的時候,被牛玉咬了一口。
現在火辣辣的疼。
房間傳來鞭子裹肉的聲音,兩個人悶哼著不喊疼,倒也算有種。
一刻鐘后,蔡德政挫敗地出來,罵道:「兩個硬骨頭,估計要花點工夫。」
我朝門內看了一眼,拍了拍蔡德政的肩膀,「我來。」
關上門,牛河和牛玉都朝我看過來,出乎我意料,兩個人眼里沒有恨,都很平靜。
「不問你們同伙在哪里。」我坐下來,兩個人驚訝地看著我,我接著道,「說說你們的殺人動機。」
兩個人沉默著,過了很久牛河咬著牙道:「報仇!」
「我們是遷安府禾縣人,前年我們縣水災,莊稼全部被水沖走了。」
果然是與禾縣有關,我凝眉等他繼續說。
「水是半夜來的,我們村里有不少人淹死了。」牛河說的時候,牛玉已經垂著頭在哭。
牛河說牛玉的祖父母以及弟弟都被水沖走了。
但牛河家里的人僥幸活下來。
「你們報仇,是因為賑災力度不夠?」
劉平泰是知府,馬德昌他們更是戶部的官員,他們這些災民千里迢迢越級報仇,邏輯上不通。
「根本不是。」牛河猛然抬頭看著我,眼里是濃稠的恨,「他們這些人為了升官簡直毫無人性。」
我聽著他說話,也禁不住打了寒戰。
牛河說,只是賑災不利,老百姓也認了。
可劉平泰為了不讓禾縣稅收折損,他不但克扣了賑災款,還讓災區的百姓,以加倍勞役彌補其他賦稅。
平時徭役是無償的,但官衙也要管三頓飯,像這種天災當頭,官府就算征勞役,也都是給補償的。
「我的爹娘還有大伯一家,在河道上活活累死餓死了。」
牛河攥著拳頭,眼淚止不住。
難怪遷安府天災當頭,賦稅也沒有少,我當其他縣補了禾縣的不足,沒承想,他是這樣的操作的。
他以這樣拙劣的方式,粉飾了太平得了漂亮的賬目,得了圣上的贊賞,順利調任戶部。
有人因天災家破人亡,有人卻因天災升官發財。
「他們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牛河道,「我不后悔,只恨讓他們死得太便宜了。」
「他們都是奸臣。」牛玉哭著道。
「洪水來了,他們就算什麼都不做,我們也會努力活下去。可他們非要插手害我們,我恨死他們了。」
兩個少年沒了殺人時的兇狠,此時的哭聲,倒像是心愿達成后的發泄。
「歇會兒吧。」我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他們,「你們手里有證據嗎?」
哭聲戛然而止,牛河錯愕地看著我。
「有!」
我微微點頭,吩咐蔡德政給他們弄點吃的,便去給上峰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