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何況。」說話的官員掃了我一眼,「朝廷賑災三百萬兩,由知府以及縣令合理安排下,短短一個月就恢復了生產。」
「重新育苗、恢復農耕。當年圣上還免了禾縣三分稅。」
他走到我面前,盯著我,「小姜大人是去過禾縣嗎?你的滿目瘡痍遍地餓殍,從何說起?」
他的語調極具攻擊性,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9
話落,殿上也是議論四起。
當然都是針對我的,說我危言聳聽。
「劉大人。」我對站我對面的官員道,「短短一個月就恢復生產,這話您信嗎?」
劉大人一愣。
「三鎮十六村,只死了三百多人,您信嗎?」
「你這是什麼口吻?!」面前的劉大人呵斥道。
「下官是平靜的口吻,非要下官諂媚,大人才覺得是尊重?」我冷笑道。
「你!」劉大人指著我,被氣得噎住。
我繼續說話:「從發洪水到洪水退去,整整十六天。你說短短一個月,包括這十六天嗎?」
劉大人一愣,因為他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告訴您,包括!」我從包袱取出文書,戳著上面的字,「五月十七發洪水,六月二十八劉平泰的奏疏到的京城,一個月零十天。奏疏里就已經在唱太平。
「五月十七洪水,十六天后退水,就是六月初三,朝廷賑災銀五月二十啟程,六月初四合聚到遷安府。
「這時間來得及嗎?
「賑災款沒到,劉平泰用什麼賑災?他的文書里,半句沒提旁縣支應,只唱功圣上英明,早早撥款賑災!
「另,培育秧苗從播種到出土,至少三十天。又是如何做到恢復生產的?」
劉大人瞬時臉上褪去了血色。
因為這時間走向,只要過過腦子就能看得懂。
我不信他們看不懂,他們只是不看而已。
我將這本文書給這位劉大人,無視他如喪考妣的表情,上前和圣上道:「圣上,您所看到的,都是有人讓您看的。
「因為真實的禾縣洪災,他們根本不敢說。
「說了,就會影響他政績核查,影響他升遷。」
圣上原是靠著的,此刻他坐直了身體,緊盯著我,「你的意思是,劉平泰送來的文書都是假的?」
我點頭。
「那真實的是什麼?」他問道。
就在這時徐令元出列,截斷我的話,「圣上,這些都是層層核實的,不會有假。微臣看,有假的是某些居心叵測的人。」
他說著,回頭瞪了我一眼。
圣上皺眉,在思考和分辨。
「真實的是什麼?」我將包袱里所有卷宗拿出來,「真實的是,那年禾縣光一個村,在洪災那天夜里,就死了六十一人。
「真實的是,洪災過后,那個原本八百多人口人的村子,只余不到六十戶。
「真實的是,圣上免除的賦稅,那年根本沒有落實給百姓。
「真實的是,禾縣滿地餓殍,百姓無家可歸,真實的是……」我看著徐令元,一字一句道,「那四個少年千里迢迢,寧死也要殺了你們三人。」
我上前,將文書遞給內侍。
「求圣上核查。微臣的訴求,就是給死去的百姓,一個交代!」
滿殿無聲,只有圣上翻閱卷宗的沙沙聲。
我垂手而立,靜等著他說話。
就在這時,張瀾問我:「小姜大人,你呈上的數據,又是從何而來?如此齊全,莫非早有準備?」
果然是首輔,一開口就是釜底抽薪。
我早有準備就是蓄謀已久。
蓄謀已久的事,訴求就肯定不是我說的那麼純粹,這立刻降低我的可信度,讓我變得居心叵測。
「張大人。」我摘了頭頂官帽,托在手中,「稍后圣上閱過那些卷宗,您可以借閱。」
張瀾一愣。
圣上讓人將那些文書拿下來,張瀾看著周身一怔。
「這些不是下官準備的,而是禾縣百姓準備的,讓那四個孩子帶來的。」
「上面有千人的簽名和手印,張大人若質疑大可親自去禾縣核查。」
張瀾面色極沉,「確實要核實,無憑無據,誰都能空口造謠。」
「他們造謠,有什麼好處呢?」我問他。
「賊子之用心,我等如何猜度。」張瀾拂袖,冷嗤一聲。
「你不知道他們的用心,但我卻知道你們的。」我抽過他手里的卷宗,托著我的官帽。
「斂財、貪污、結黨營私!」
10
「胡說八道,讒言妄語!」
張瀾怒了,轉身和圣上道:「圣上,他這就是居心叵測。其心可誅。」
圣上皺眉。
我的余光看到了寧王要出列,但我轉身后,他又退了回去,依舊是靜觀其變的表情。
我不打算他在這里幫我,他是寧王上面還有太子。
事情一牽扯他,本來能分黑白對錯的事,也瞬間變得模糊了。
二子奪嫡,互相傾軋……
「張大人,下官什麼心?」我也拔高了聲音,反問他。
「本官說了,賊子之心我等如何猜度?」張瀾說著,一拂袖子有意看了一眼寧王。
這個老狐貍,他這是打算將這件事引到寧王身上。
果然,他這一眼后,滿殿的官員的表情,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就連立在一起的太子,眸光都變得鋒利了許多。
「您不用猜度。」我大聲道,「下官就是一顆為百姓為朝堂的忠臣之心。」
張瀾還要繼續說話,我走上前和圣上道。
「圣上,此事微臣有建議。
」
圣上頷首,示意我說。
「其一,派人核查事情是否屬實!
「其二,如若屬實,那麼經手禾縣賑災、領功表功的人,就都要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