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能理解,禾縣案牽連太大了,像是揭開遮掩腐爛軀體的一塊布角,如果繼續查下去,他可能連太子之位都保不住。
就是不知道寧王是就此收手,還是繼續往下。
我私心猜測,寧王可能會考慮大局而收手。
但我猜錯了。
第二天,寧王竟然違背了圣意,繼續徹查戶部賬目,這一查,連兵部也被牽連進來。
原來前面半個月只是前菜。
真正的血雨腥風才開始,立刻震懾了整個朝堂,就連圣上都驚怕了,但寧王沒有收手。
半個月后,皇后不知何因被廢。
一位有兒有女沒有大過錯的皇后被廢,這是史無前例的。
三天后,太子被圣上圈禁在宗人府。
至此,我對局勢都看不懂了,寧王行事有點急躁了。
好像壓著怒火,在這里發泄。
我沒機會問誰,又被小姐妹拉著去給我自己上墳,這是我死后的第四十九天,俗稱七七,要隆重。
等我到墳前的時候,才發現墓碑前擺滿了瓜果酒茶,還有人給我紙糊了四個漂亮丫鬟,涂了滿嘴紅歪著我墳包上。
更夸張的是,有許多百姓在邊上哭,張正竹幾個人跪邊上在燒紙。
我湊上前看了看,燒的是文書,我問道:「這是給姜大人燒的案件文書?」
「不是。」張正竹抹了一把臉的淚,「是新出的話本,大人喜歡看的。」
我嘴角抖了抖,瞥見最后的封面,書名叫《我和我的一百個娘子》。
我揉了揉眉心,還真是我喜歡的。
不過,他怎麼知道的?
「大人,您塞枕頭底下的書屬下早就知道了。這次給您多燒幾本,等出了后續再給您燒。
」張正竹道。
這人居然私自動我的東西。
我正要說話,忽然有人喊道:「都避一避,寧王爺到。」
我一愣,回頭過去就看到寧王走了過來。
14
寧王一身黑袍,負手立在墓前。
我以為他要哭個喪,畢竟我們還是有些交情的。
但讓我意外的是,他只停了一刻鐘,就沉著臉下山了。
「王爺瘦了。」小姐妹心疼地道,「臉色也不好,估計很久沒有睡好了。」
還真是,瘦了不少。
但他將皇后廢了、太子圈禁,這一通辛苦很值得。
大家陸續下山,在山腳的時候,我忽然看到另一側的山路上,寧王又折返回去了。
怎麼回去了?
我辭了小姐妹,跟在他身后。
寧王獨自一人站在我墳前沒有說話,但不知為何,總覺得他背影有些悲涼。
一定是我的錯覺。
可不等我多想,他忽然抄起一側鐵鍬,開始刨墳。
我被驚住,后退到樹后躲著。
墳里就埋了一捧灰,難道是不信我死了?
或者,挖出來鞭尸?寧王恨我至此?
不應該啊。
大家好歹一起共患難,不敢說兄弟,但也算是朋友吧。
別刨了,我的墳還有用呢。
寧王鏟子揮了十幾次,又怒丟到一邊,他指著墳道:「我當你假死幫本王,沒想到你這麼蠢,居然來真的。」
原來如此。他一開始沒來這里,是因為他認為我假死。
但他找了一個多月,依舊找不到我的蹤跡時,才相信我真的死了。
還算是朋友,我沒白幫你。
寧王說了許久的話,聲音很低,我聽得不大清楚,正在我打算要走的時候,忽然聽到他道。
「姜堰,只要你活過來,本王做女人!」
什麼?我沒站穩,腳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屁股被樹枝扎得生疼。
寧王猛然回頭,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我,「誰?」
我想跑,但奈何沒他動作快,他轉瞬就站在我面前,那把刨墳的鏟子,已經抵在我脖子上了。
「王爺,奴家是來給姜大人上墳,沒想到您在這里,所以驚了一跳,沒站穩這……這就摔著了。」
我不敢抬頭,瑟縮著肩膀。
他盯了我一會兒,忽然收了手呵斥道:「滾!」
「是是是,奴家這就滾。」我趕緊扶著假髻,提著裙子小跑,等走遠了暗暗松了口氣。
幸好沒認出我。
我之所以這次義薄云天不顧生死地要查禾縣案,也確實抱了借此案假死脫身的想法。
長寧公主要我娶,寧王也天天盯著我,再這樣下去我的性別肯定會暴露。
所以,就坡下驢見好就收,總比暴露后砍頭的好。
正當我顛顛地小跑的時候,忽然寧王喝道:「站住!」
完了?
我拔腿就跑,只要他現在抓不到我,等我回去再不可能再讓他見到我。
「讓你站住,沒聽到?」
寧王攔在我面前,緊盯著我。
「抬頭。」他冷聲道。
莫不是懷疑我的身份?
但我現在是女裝,還化了妝,應該認不出才對。
我慢慢抬頭,寧王的視線停留在我臉上,愣怔了一下,瞇起了眼睛。
「王爺,奴家是怕您才跑的。」我指了指四周,「荒山野嶺,天色也不早了,呵呵。」
寧王沒說話,卻忽然抓起我胳膊,將我衣袖掀了下來。
我心頭一涼,暗道完了。
我的手腕上,有上個月牛玉咬我的那個牙印留下的疤。
「這是什麼?」寧王盯著我,視線細細臨摹著我的臉,仿佛要鉆出個洞來才罷休。
「客,客人咬的。
」我抿唇一笑,半露嬌羞,「王爺若喜歡奴家,來宜湘樓呀。」
寧王忽然皺眉,嫌棄地將我的手放下來。
「滾!」
我壓住心跳,沖著他拋了個媚眼,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