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別看。」
他嗓音低沉,忽然捂住了我的眼睛。
耳旁傳來皮肉破開的聲響,沈璟行一抬手瞬間割破了一個刺客的喉嚨。
這群刺客明顯是沖著攝政王來的,紛紛略過大臣一個勁往我們這追來。
周圍護衛攔住,沈璟行一把將我抱上馬背砍斷拖車的韁繩,一夾馬腹策馬而去。
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刮過,混亂的廝殺聲許久才被我們甩在身后。
馬車跑了一陣,我忽然感覺肩上一片濡濕。
轉頭一看,竟是一大塊血跡。
可我分明沒有受傷……
「攝政王中箭了,他跑不遠!快追!」
身后的刺客又一窩蜂地涌了上來。
該死的陸錚究竟買了多少人來刺殺我們!
我著急地摸向身旁的沈璟行:「你受傷了!哪里受傷了?!」
哪怕是這種危急時刻,也不見他神色一絲一毫的慌張:「死不了。」
「抓穩了。屏住呼吸。」
下一刻,心慌的墜落感猛地涌了上來。
心臟被緊緊攥住。
下墜的風刀子似的割在我臉上,恍惚間,冰冷的湖水灌入我的口鼻。
……
20
「娘親,長安做的這張臉好看嗎?」
一雙澄澈的琥珀色桃花眼湊到我跟前,粉雕玉琢的孩童趴在我的膝頭,亮閃閃地望著我。
這張臉的五官極其陌生,但我依舊認得出他是我的長安。
「好看的,」我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沈璟行呢?」
長安拉著我的手往外走:「攝政爹爹和容老師吳老師在湖邊釣魚呢。」
外頭殘陽如血,波光粼粼的湖面與長天一色。
一個面容普通的男人正靠在樹旁垂釣,身旁一青一黑男子恭敬立在他左右。
容卿吳斌見了我,行了個禮:「王妃。」
換了一張臉的沈璟行放了手中的魚竿:「既然醒了,便坐下陪我釣只魚上來。」
這是我們從懸崖墜下湖中的半月之后。
半月前為了躲避追兵,我們從懸崖騎馬一躍而下,落入湖水后立刻被沈璟行安排的人撈了上來,帶入這個小村莊。
我在這個小村子醒來時,看見的便是長安趴在我的床頭,兩只眼睛小兔子似的瞅著我。
我還沒從失而復得的喜悅中回過神來,便看見兩個熟悉的人推門進來,恭敬喚我王妃。
我有些蒙圈。
直到容卿娓娓同我解釋,我才知他和吳斌都是沈璟行的人。
太后派他倆接近長安,將他擄走好以此作為籌碼威脅。
他倆悄悄將長安帶到沈璟行安排的地方,轉頭則傳給太后假消息,其他同僚則幫他們掩人耳目。
所以太后身邊是有多少沈璟行的人?
長安沒被帶到指定的地方竟然也未被察覺。
21
那時沈璟行右胸口和肩上中了三箭,箭羽射得極深,血流如注。
又落入湖水浸泡,當夜不出意外地發起了高燒。
往日本就白皙的臉越發毫無血色,濃密的睫毛壓下,神情脆弱。
仿佛下一刻便會乘風而去。
長安陪我守在他床邊照顧他,不確定地問:「娘親,他真的是我的爹爹?」
我將手中的帕子浸濕,擰了水,輕輕放在他額頭上,嗯了一聲。
「但他傷得好重,娘親他會死嗎?」
長安淚光盈盈。
帕子猛地掉在枕上,瞬間浸濕了一大塊枕巾。
他會死嗎?
我從未思索過這個問題。
如果他挺不過去,便沒有人同我爭長安了。
按理來說我便能開心了吧。
可心到底還是空了一截,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我顫抖著手將那塊帕子拾起,把濕了的枕巾換上新的。
「不會的,你爹爹會好起來的。」
也不知是安慰長安還是安慰自己。
此刻唯一慶幸的便是自己沒有真將那包藥粉撒在他的飯食內。
那次漏稅案中太后要我死,沈璟行要我活,最后結局是辦案官員悉數卸職。
無論是識時務,還是出于本心,我都選擇站在他這邊。
好在前幾個月的虛弱是假,若當真給他吃了那藥,現在怕是必死無疑。
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夜,沈璟行的燒終究是退了,人卻一連三日都未醒。
為了給他補身子,我在庭院中喂了些雞。
長安頑劣,尤愛攆著雞跑。
庭院中時不時就傳來母雞公雞驚恐的尖叫聲,咯咯咯咯咯地不絕于耳。
熬完湯藥正準備給沈璟行,庭院內突然一片安靜。
推開門,只見一群公雞母雞小雞縮在墻角一動不敢動,個個噤若寒蟬。
庭院內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大眼瞅小眼。
昏迷許久的沈璟行終于醒了,披了件外袍在身上,臉色還有些病態的蒼白。
長安眼睛一眨不眨瞅著他,兩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半晌,沈璟行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長安的臉。
動作有些生疏,目光中泛起絲絲漣漪。
「爹爹?」
長安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他神色一怔,嗯了一聲。
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忽然顯出些孩童般的茫然和無措。
長安是個熱情聰明的小崽子,見自己爹爹沒有任何討厭自己的神色出現,立刻抱著沈璟行的胳膊非常自來熟地撒嬌:
「爹爹爹爹!你終于醒了,我和娘親好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