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侯夫人遇見的游方道士有些邪氣,他所說的沖喜不過是說辭。
真正娶我的目的,是用我的鮮血做法陣,給蕭玨續命。
蕭玨漸好,我卻一天天衰弱下去。
這一世,嫁進去的是妹妹……
06
第二天清晨,許夢蝶被一頂小轎抬走。
沒有她想象的煊赫排場,連吹喜樂的人都沒有,冷冷清清。
這將會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什麼是沖喜。
我搭了把小竹椅在院子的槐花樹下歇晌。
陽春三月,日暖風和,我漸漸睡了過去。
回門那日,許夢蝶坐著四人抬的轎子,領著浩浩蕩蕩的仆從回到許家。
她衣著華貴,滿頭珠翠,眉眼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和高傲。
只是臉色略微蒼白,即便上了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憔悴神色。
她已經放過血了,還不少。
用午膳時,她滿臉興奮地炫耀長寧侯府有多大,假山碧湖有多美。
她每日錦衣玉食,出行都有奴仆簇擁,再不是以前那個卑賤的庶民了。
爹娘激動地搓手,直道女兒出息了。
她把目光移到安靜的我身上,粉亮的指甲撥弄一縷烏發:
「該給姐姐也找個婆家了,做妹妹的都嫁了,姐姐還留著不是惹人笑話嗎?
「我看村頭李屠戶家就不錯,老實本分。」
我掃了一眼她的左手,腕間還戴著我的銀鐲,眸光微閃:
「妹妹講講新婚當天的場景?想必很熱鬧吧,妹夫也定是一表人才?
「可惜長寧侯府瞧不起我們卑賤的庶民,不讓我們去喝喜酒。」
許夢蝶臉色轉青,變得很不好看。
她那天是被小轎抬進侯府,抱著公雞拜的堂!
府里沒有半點辦喜事的樣子,連紅綢都沒掛,更別提宴請賓客。
侯爺和侯夫人臉色冷得像冰坨子,受完她的跪拜便離開了。
還有世子蕭玨!上一世明明是個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這次他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兩頰凹陷,形容枯槁,簡直就跟個鬼一樣!
她都不敢多看,晚上整夜睡不著,總覺得身上涼颼颼。
「當然熱鬧了,府里賓客盈門,世子爺也英武不凡。」她笑了笑。
「姐姐可別害羞,你都十八了,再等下去就成老姑娘了,難不成還想讓爹娘養你一輩子啊?」
我扯了扯嘴角,裝作大吃一驚,抓起她的手腕大叫:
「你手腕怎麼這麼長一條疤?是誰傷了你?」
那是因取血而割傷的,我再熟悉不過了。
爹娘正要細看,許夢蝶受驚般地縮回了手,捂住那條傷痕,眼神一緊:
「我不小心劃傷的,大驚小怪。」
她沒再提給我找郎君的事,用過飯便匆匆回了。
07
一個月后,我上長寧侯府探望許夢蝶。
手上提著大包小包東西,都是爹娘帶給她的。
許夢蝶瞟一眼,擺擺手讓丫鬟拿下去,一臉不耐煩:
「你怎麼來了?帶這些也不嫌丟人。」
她神情一如既往地高傲,可臉色更加蒼白,唇色很淡,眉眼困倦。
頻繁失血,加之徹夜難眠,已經令她元氣大傷。
可她還不知道,只沉浸在自己是世子夫人的喜悅和驕狂中。
我掃過她腕間熟悉的銀鐲,微微上揚唇角:
「都是爹娘的心意。
「世子身體如何?我能去探望一番嗎?」
許夢蝶蹙眉:「不用,他不喜歡外人打擾。」
我一臉可惜:「還想著去看看世子的病癥,你也知道,我跟祖母學了些醫理,萬一能令世子快些病愈呢,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
」
她滿臉糾結,最后還是帶我去了。
昏暗充滿藥味的內室里,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子躺在床上。
多麼熟悉的場景啊。
令人厭惡。
許夢蝶略帶希冀地看著我,神色焦急:
「瞧出什麼了嗎?」
瞧出人就要咽氣了。
所以她才這麼著急,甚至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上一世我嫁過來之后,蕭玨的情況是一日好過一日的。
她以為我會有什麼辦法。
我將手指搭在男子手腕,閉眼把脈,斥道:
「別打擾我,去給我倒杯熱茶。」
身后腳步聲遠去,我睜眼飛快從蕭玨的枕頭下摸出一塊玉佩,塞進懷里。
這東西也是那游方道士給的,是蕭玨的護身玉佩。
這輩子,蕭玨就別想醒來了。
08
把過脈以后,我敷衍著許夢蝶,道脈象奇怪,暫時看不出來什麼。
她失望地垂下眼眸,搭在四方桌的手腕露出數道密集的傷痕。
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蕭玨開始大口往外吐血,表情痛苦。
許夢蝶被嚇得失聲大叫,連連后退。
穿青色比甲的丫鬟進來瞧了一眼,轉頭便往外跑,不多時,引來數個精壯的婆子。
這些婆子一進來,便抓著許夢蝶往外去,動作粗暴。
有丫鬟過來恭敬而不失強硬地請我出府。
我呆滯地點頭,機械地跟在那丫鬟身后,仿佛被嚇傻了。
那丫鬟走得很快,我漸漸落在后面。
眼尖地發現草叢里有條奄奄一息的小蛇,它不過小拇指粗細,通身豆黃色,小巧可愛。
不過身上似乎被什麼砸到,滿是血跡。
我緩緩靠近它,拿出荷包里的藥粉,給它上了止血的藥。
又拿淺粉色絲帕在它尾巴處打了個結。
小蛇似乎很喜歡,搖了搖尾巴,飛快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