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祖母的鐲子你戴夠了嗎?」
我瞥向她。許夢蝶當即把手腕的銀鐲子擼下來,急忙塞給我:
「我都答應,第三個條件呢?」
我拿出手帕仔細擦拭銀鐲,漫不經心道:
「還沒想好,你先欠著。」
許夢蝶連連點頭,眼睛不眨地盯著我:
「那現在,可以去救世子了嗎?」
我的視線落在緊鎖的牢門,她立即飛奔出去。
不知道她是如何說服侯夫人的,最終她拿來了鑰匙。
再次走進蕭玨的臥房,我還是忍不住生厭。
看見這個人、這張床,我就想起前世那糾纏在一起的身體。
我手指掐著掌心,壓抑住內心的殺意,坐下把脈。
短短半天時間,蕭玨病情又惡化了不少。
面色青白,無意識抽搐、吐血,呼吸越來越微弱。
整個人猶如腐木,散發著難聞的名為「死亡」的味道。
我開了一服藥劑,叮囑丫鬟熬好后給世子服下。
自己則去了西邊的一座小院,洗漱后換了件干凈衣裳。
地牢真的又臟又臭,總讓我想起一些不好的陳年舊事。
再回來的時候,世子的病情顯然已經穩定,人也平靜地陷入昏睡。
侯夫人看我的目光多了兩分驚奇,剩下的八分蔑視被她很好地藏了起來。
「夢英姑娘真是神醫妙手,接下來也麻煩你了。
「若能治好我兒,定當重金酬謝。」她客氣地笑道。
我迎上她的眼神,輕輕笑了笑:
「夫人客氣。」
13
一晃十天時間過去了。
蕭玨每日喝著我的藥,病情逐漸好轉。
雖然還是瘦骨嶙峋,但臉色不像之前嚇人,多了幾分血色。
人也偶爾有清醒的時候,會含著淚喊侯夫人「娘」
,把侯夫人的心都喊化了。
只是良藥苦口,也會有諸多副作用,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受煎熬,痛不欲生。
對此我也無能為力,侯夫人流著眼淚讓他再忍忍。
府里上下對我敬畏無比,我也沒有再被取血。
許夢蝶還是會被婆子們抓走,我都視而不見。
蕭衍白日黑夜都待在我的小院,姐姐長姐姐短。
我懶得理他,空了就在梨花樹下歇覺。
晚上我睡床,他就歇在貴妃榻上。
少年人的情思是藏不住的,眼角眉梢都在訴說著喜歡。
我沒有回應。
后來蕭玨病情越好,蕭衍就越發低落。
有天下午,他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問我:
「他都快好了,我們還不動手嗎?」
我慢條斯理地剝了個黃澄澄的枇杷,遞給他。
少年的眼眸一下就亮了,接過枇杷一口吃下,含糊不清地說甜。
眉眼洋溢著歡快,沉郁一掃而空。
我彎了彎唇角:「他好不了的,放心。」
我怎麼可能會讓他病愈呢。
頭頂的梨花開得皎潔繁盛,一陣風吹過,輕盈的似月光的花瓣,在空中蹁躚落下。
蕭衍托住我的手,細致地用帕子擦拭沾染了枇杷汁水的地方。
落英繽紛中,我的目光逐漸幽深:
「不急,還差一個人。」
14
又過了兩天。
蕭玨的病開始反復,整日昏睡,偶爾嘔血。
侯夫人急得嘴角生瘡。
第三日,再去蕭玨臥房時,屋子里出現了一個陌生面孔。
是個白胡子老道,眼睛很亮,身著不新不舊的道袍。
侯夫人喊他「陳道長」,請他再出手看看世子。
陳道長卻不慌不忙,一雙利眼盯著我和許夢蝶來回打量。
半晌,甩了甩拂塵,意味深長地道:「有趣。」
我冷笑一聲,斥他故作玄虛。
絲毫不掩飾我討厭他的態度。
他走到世子床邊,從頭看到尾,最后移開枕頭,里面空空如也。
侯夫人勃然變色,驚呼出聲:「玉佩呢?」
緊接著就看向蕭玨的枕邊人,她緊緊盯著許夢蝶,目光幾欲噬人。
陳道長則望向我,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他又拿出羅盤擺弄,最后鄭重地朝侯夫人說,陣法已被破壞。
需要身懷福運之人的鮮血,重新布陣。
不僅要許夢蝶的,我的也要。
許夢蝶面色一苦,但沉默不語,畢竟她都習慣了。
我怒不可遏,當即大發雷霆:
「不可能!除非我死!
「最討厭裝神弄鬼的道士!
「夫人既然相信這道士,那世子就交給他了,我拭目以待!」
侯夫人本就因蕭玨病情反復,對我心存不滿,沒多想就答應了。
我拂袖而去。
回到小院,蕭衍迎上來,我嘴角微翹:
「可以動手了。」
入夜,一條細長黑影緩緩從世子臥房窗戶游出。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了侯府的長夜。
蕭玨死了。
15
侯夫人趕到時,蕭玨的身體還是溫熱的。
他雙目瞪大,臉部扭曲變形,死前仿佛遭受了無盡苦楚。
侯夫人都不敢再看第二眼,只覺渾身如墜冰窖。
她抖著手想幫兒子合上眼,卻怎麼也合不上。
眼淚奪眶而出,她徹底崩潰,趴在蕭玨懷里失聲痛哭。
陳道長聽到消息急忙趕來,還想著給世子把脈看死因。
侯夫人憤怒地揮開他的手,眼神充滿仇恨。
都是因為他!
都是他亂改陣法,玨兒才喪了命!
她可憐的孩子,才十九歲!
「來人!
「拖下去,亂棍打死。」她聲嘶力竭吼道。
陳道長臉色大變,一柄拂塵舞得虎虎生風,擋下大半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