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半拍仰起頭,看到了宋大人優秀的下頜線。
15
宋鶴聲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今天又不是休沐日,他現在應該在禮部當值才對。
宋鶴聲勒著我手腕的力道不輕,我嘶了一聲,他才后知后覺地松了手。
「抱歉。」他撒開手的動作有些倉皇。
我不滿地揉了揉手腕,心道他一個文臣,哪來這麼大手勁。
之前打我板子的時候也沒覺著疼啊。
我語氣有點沖:「你干什麼啊?」
宋鶴聲袖擺寬松蓋住了手,我只能隱隱看到他袖子動了一下,似乎是想伸手又強行停住了動作。
他聲音沒什麼起伏:「殿下貴為金枝玉葉,與外男如此親昵恐遭非議。」
不是,他有病吧?
我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他是我看上的駙馬候選,算什麼外男。你一個少傅……啊不對,你連少傅都不當了。」
我拍桌而起,十分硬氣:「你又不是本宮的誰,少管我。」
他欺騙我感情,利用我架空皇室,又把我扔去寺廟摧殘的賬我還沒和他算呢。
現在我都退讓至此,打算找個駙馬和他劃清界限了,他怎麼還要跳出來攪亂。
宋鶴聲有些怔愣。
半晌,他僵硬地垂下頭,鴉羽般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說:「是臣逾矩。」
語畢,宋鶴聲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了我們桌前。
那背影讓我一陣恍神,似乎有熟悉的畫面從我眼前劃過。
不是夢里的虐戀,像是更早之前的……
「殿下,您還好嗎?」歲之元忽然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沒有問宋鶴聲是誰,也沒問我們是什麼情況,只是給我倒了盞茶,溫聲要我息怒。
溫柔還識相,既無名門背景,也無官場黨羽。
和宋鶴聲比起來,歲之元明顯更適合當一位公主的駙馬。
我看著他遞到我面前的茶水,剛想要接過,卻忽然感覺背后一涼。
方才頭都不回轉身就走的宋鶴聲,此刻就坐在我們不遠處的茶桌旁,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們快疊在一起的手。
我一個激靈,手一抖,不小心碰翻了那盞茶。
這副捉奸的表情是要干什麼?
16
父皇總說我摔壞了腦子,但我覺得有病的是宋鶴聲才對。
先前說公主和朝臣不可以私下往來的是他。
現在三天兩頭打擾我和歲之元相看的也是他。
那天茶樓見面,以歲之元被我打濕了袖子而告終。
我們剛起身,裝作吃茶的宋鶴聲也撇下了茶盞,始終不遠不近地跟在我們身后。
偏偏他距離拿捏妥當,說是湊巧順路也可以,我連攆人都沒法攆。
直到告別了歲之元,我再回頭看過去,遠處已不見宋鶴聲的身影。
也許真是湊巧?
宋鶴聲一向看重那些繁文縟節,應當不會探聽皇室行蹤。
我選擇信任宋大人的操守。
但宋鶴聲很快就辜負了我的信任。
之后我和歲之元每次見面,無論約在多麼偏僻古怪的地方,都能「碰巧」遇到順路的宋鶴聲。
茶樓江畔這些地方也就算了,我當他文人風骨,就喜歡在這種自帶詩情畫意的地方休息。
那他一個文臣出現在馬球場是要做什麼?
最可氣的是歲之元長得漂亮,身體也如扶風弱柳般虛弱。
帶著他,我幾乎沒有碰到球的機會,只能眼睜睜看著宋鶴聲氣定神閑地連進兩球。
兩張五分相似的臉,在此刻竟然變得截然不同。
宋鶴聲一身緋紅馬球服,烏發在頭頂高高扎成一個馬尾,隨著馬駒奔跑起伏時,那馬尾在他背脊一勾一勾,輕而易舉便能勾人心魄。
我看得有些呆愣,想也不想便道:「有這身手干什麼不去兵部,把馬球桿換成鞭子肯定刺……」
我面色猙獰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麼兵部,什麼鞭子,我在說什麼虎狼之詞?!
宋鶴聲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只是打馬從我身側過去的時候,忽然朝我身后勾了下嘴角。
嘲諷意味十足的那種。
我回頭看去,發現我身后的人果然是歲之元。
或許是被刺激到了,這人本就白皙的臉更是慘白一片。
見我看他,他勉強一笑:
「是我拖后腿了,元不擅騎藝,不若宋大人風光。」
畢竟是我把人帶出來的,我只好安慰了一句:「沒事,又不是只有馬球比不過他,其他的也一樣,何必掛懷。」
許是被我的體己話暖到了,歲之元的面色總算不再慘白。
變成了健康的鐵青色呢。
17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打馬球被刺激到了,歲之元沉寂了半個月。
就當我懷疑對面是不是察覺了什麼時,他第一次主動約我見面。
地點定的是南街一家不甚有名的樂坊。
見我應約前來,歲之元頗有幾分驚訝的意思。
「殿下果非一般女子。世人對樂坊多有偏見,卻不知并非只有大雅之堂,才能聽到那上等的陽春白雪。」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歲公子今天很是不一樣。」
歲之元下意識往后仰了仰臉:「我沒涂脂粉。
」
我指的倒也不是這個。
半個月時間,足夠我對歲之元了解得更加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