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貴妃,我只想擺爛。惠妃給周御禮洗手作羹湯的時候,我在擺爛。淑妃苦練跳舞邀寵的時候,我在擺爛。闔宮上下給周御禮準備生辰禮的時候,我,還在擺爛。
直到——萬千禮物中,他獨獨開了我的錦盒。
看著盒子里的毫無誠意的王八戲水圖。
他問我,白綾還是冷宮。
「冷宮,我選冷宮。」
我哭了,我抱著他的腿苦苦哀求,「能不能晚上搬,早上起不來。」
1
我三歲還不肯走路的時候,我爹說無妨,咱們家有的是下人抱。
我七歲不肯上私塾的時候,我爹說無妨,咱請先生回家來教。
我十二歲連相府都沒出過的時候,我爹說無妨,大家閨秀便是要大門不邁二門不出。
于是。
當我爹發現我是個扶不起的懶批時,我已經及笄了。
別人家的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持家井井有條,門檻都被媒人踏破了。
而我,我爹去找媒人的時候,媒人把門關了。
嫁不出去了。
我爹愁的在書房枯坐了整整一夜。
終于找到了一個不用掌管中饋,不用出門與人交際,甚至連夫君都不用伺候的地方。
他如釋重負地大手一揮:
「閨女,咱進宮。」
2
大約是欺負周御禮久居深宮消息閉塞,我爹不僅成功將我塞進了后宮,還順手要了一個貴妃的位置。
真不愧是我的好爹爹。
進宮那日,我爹拉著我的手,殷殷叮囑:
「閨女啊,爹只與你說一句,咱家只有一塊免死金牌。」
懂了。
咱家還有一塊免死金牌。
我說爹我知道了,但是再不走日頭就大了,熱。
日頭是真的大。
我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被滿地妃嬪頭上的珠釵晃瞎了眼。
「嬪妾/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
這就是貴妃的排面嗎,有點累。
我熟練的撫了撫額頭:「咳咳,本宮有些中暑,各位都散了吧。」
嬌弱的一轉身,瞥見了一身龍袍的皇帝,周御禮。
他從不遠處過來,先打量了我一番,隨即露出一個笑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笑得我心里毛毛的。
下一刻,便聽他嘴里吐出了幾個字:
「宣太醫。」
3
老太醫提著藥箱趕來的時候,我正和周御禮面對面坐著下棋。
他說我兄長棋藝高超,我必定也不差。
我想說事兒不是這麼看的,比如你當皇帝,你弟弟就不行。
但我沒敢說。
內心的我重拳出擊,表面上的我唯唯諾諾。
輸到第十三次的時候,老太醫到了。
自打我開始學棋起,就是出了名的臭棋簍子,沒人可以忍我三局以上的,連我爹都不能。
這皇帝,還挺有耐心。
雖然,太醫來的時候我瞧見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老太醫把上我的脈,眉頭越擰越緊,頻頻嘆氣。
他好像真的很為難,反復幾次把脈之后,滿臉疑惑地問我:
「娘娘當真身子不適?」
「可微臣觀娘娘脈象,康健有力,與尋常男子都無甚區別?」
看出來了,我爹沒給太醫院塞錢。
周御禮收起最后一顆棋子,臉上毫無意外:「貴妃不想說點什麼?」
不太想。
我擰著帕子,低著頭盯著他胸前的五爪金龍,緩緩開口:
「陛下果真是真龍天子,臣妾不過與陛下待了這麼一會兒,便百病全消了。」
字字句句,沒有感情,全是技巧。
周御禮輕笑了一聲。
「丞相說貴妃能言善辯,如今一見,嗯,是有幾分道理。
」
怎麼辦。
進宮第一天,周御禮好像意識到他被我爹騙了。
4
太醫跑了。
我像個蔫了吧唧的茄子,歪著腦袋立在周御禮跟前。
「貴妃不必害怕,說起來朕與貴妃也算是老相識了。」
咦,還有這等事?
我支棱起來了:「臣妾記得呢,皇上打小就,就,身強體壯的!」
我不記得,我瞎說的。
周御禮又笑了,他點點頭,手摩挲著杯壁:「原來貴妃是這般想朕的,也難怪,貴妃幼時,一見到朕便哭著喊著要讓朕背你。」
周御禮的手忽然從杯壁挪到了我的臉頰上。
干燥又帶點薄繭的手指輕輕撫著我的臉,似愛人間的親昵。
下一刻,他的手指觸碰上了我的唇,摁了摁我的,大門牙?
「朕不背,你便揮拳打落了朕一顆門牙。」
「……」
我記起來了,幼時我爹領回來一個哥哥,說是來與我玩的。
彼時我最愛的游戲,是騎大馬。
我開始慌了。
「皇,皇上,臣妾幼時,不懂事。」
「是麼,那后來在我喝得水里放瀉藥,被窩里放蟑螂,抽屜里放毛毛蟲,也都是因為,不懂事?」
那我確實,是有些不懂事了。
周御禮說著說著,腦袋挨我越來越近,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深:「朱淺淺,你可算落朕手里了。」
嘶——
我倒吸一口涼氣,慌了。
「好啦,乖,你別怕。」似乎是覺得驚嚇夠了,周御禮忽然薅了一把我的頭,微笑著安撫我,「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朕也不是這麼記仇的人。」
我不信,除非你松開我的脖頸子。
周御禮松開手,重新坐了回去:「丞相說你對朕愛慕已久,日夜思念。」
「這樣吧,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朕給你機會,好好爭寵吧。
」
我驚了,連連擺手,我爹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不是,我沒有……」
「貴妃這意思,丞相騙了朕?」
「不不不,不是的,我爹忠君愛國鐵骨錚錚馬革裹尸呸,我,臣妾的意思是,臣妾年幼無知犯了這麼多錯,實在沒有顏面覬覦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