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究竟是不方便?還是你不敢?」
梁璟一聲令下,命持刀的侍衛將馬車團團圍住。
「最近城外流寇作亂,你若是橫死在這兒,跟本王可沒有一點干系。」
他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弦外之音便是,就算今日殺了紀堯,他也有法子全身而退。
不過就是欺負紀堯伶仃一人在京城,死了也沒人能替他申冤。
紀堯卻笑臉相迎,沒有半分慌張:「都是自家人,何必大動干戈。不就是搜馬車,盡管搜好了。」
我和紀堯先后下了馬車。
梁璟對我的身份起疑,一連問了我好些問題。
我持續沉默,沒敢開口,一開口保準露餡。
紀堯心領神會地替我解圍:「趙王殿下,你問再多也白搭,我這丫鬟是個啞巴。」
「你竟然連啞巴都不放過?」
紀堯破罐子破摔,笑意懶散:「啞巴有什麼不好,啞巴哭得動情了,那才叫楚楚可憐。」
梁璟臉色陰沉:
「傷風敗俗的東西!
「紀家怎會出了你這麼個草包敗類。
「你身為長公主和長信侯的遺孤,卻自甘墮落,整日眠花宿柳,真是丟盡他們的臉面。
「他們若是泉下有知,定會被你再氣死一遭。」
「……」
紀堯沉默得可怕,攥緊拳頭,手背青筋暴起。
梁璟故意提起紀堯的爹娘,想挑起他的怒火。
一旦中了計,他動起手來就更沒有顧忌。
21
要我說,就不該逼逼賴賴浪費時間。
根據反派死于話多的話本子定律,是時候送趙王去見閻王了。
擒賊先擒王,待我拿了趙王這癟三,再對付剩下的那群狗腿子。
我腳步微動,藏在衣袖下的手暗暗蓄力,調整角度,以保暗器萬無一失。
紀堯好似背后長了眼睛,隔著衣裳握住我蠢蠢欲動的手,將我往他懷里一帶。
一股熟悉好聞的沉香味侵入鼻腔。
頭頂傳來紀堯的聲音,語調平靜,聽不出是悲是怒。
「我可沒有趙王殿下的大志向。
「我只知及時行樂,溫香軟玉在懷,可比權勢誘人多了。」
話落,另一邊搜車的侍衛下了馬車,立即跑一旁,扶樹嘔吐起來。
我忽然理解,紀堯為何要在馬車里藏石楠花,以及帶血的獵物。
這些氣味交雜在一起,不僅可以掩蓋傷口的血氣,連神仙聞了都得嘔三天三夜!
上車搜查的人,自然沒心思停留太久。
梁璟一頭霧水地詢問情況,目光再次落到紀堯身上時,明顯又多了一絲鄙夷的味道。
紀堯鎮定道:「趙王殿下,馬車已經搜查完了,我們總能離開了吧。」
「站住!
「馬車上沒有,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藏在身上。
「你想怎樣?」
梁璟得寸進尺:「搜身。」
一旦搜身,不僅保不住賬簿,還會暴露我是女子的事實。
被一群陌生男人上下其手。
叔可忍。
我不能忍。
不等我動手,梁璟看著半空綻開的紅色焰火,帶人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紀堯在別的地方留了后手,使了一招調虎離山。
22
回城路上,紀堯閉目不言,格外深沉。
大概被梁璟的話傷了自尊。
我也懶得觸霉頭,心中卻有了計較。
今晚在別院遇見的第一個黑衣人,一定是紀堯。
馬車在長信侯府后門的巷口停下,我挑開車簾正欲下馬車,卻見一把劍橫在外頭,顯然沒想讓我輕易離開。
身后傳來紀堯的聲音:「我知道你壓根沒燒賬簿,交給我吧。
」
如他所言,我燒的只是提前準備好的假賬簿。
賬簿是扳倒賀蘭嵩的重要證物。
爹娘的死,阿姊的眼盲腿疾,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一個公道。
「我不能給你。」
他收斂了玩世不恭地假笑,勸道:
「圣上剛愎自用,你想報仇不能急于一時。
「你我有共同的敵人,信我一次,把賬簿交給我。」
「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的路,自己走。」
當初落入教坊司時,我便學會一個道理。
男人靠不住。
話未落,我手里的匕首出其不意地朝他刺過去。
我虛晃一招,他果然出手格擋。
我趁機回身踢開橫在簾外的障礙,跳下馬車,突破重圍,隱入黑夜。
23
京城最近流傳了兩件事。
一是圣上因沉迷玄修,進食大量丹藥,龍體病重,每況愈下。
二是小侯爺不去青樓去佛寺,似有意出家。
我估摸著,他被是梁璟罵自閉了,要麼就是又憋著壞。
不出半月,第三件事傳遍街頭巷尾。
丞相和趙王私交的賬簿,被我連夜印刷成冊,貼了滿城。
他們侵吞兵餉、貪墨賑災糧、走私茶鹽的勾當,全被曝光。
賀蘭嵩苦心經營的清官人設,一夕之間,蕩然無存。
朝中太子黨趁機彈劾趙王和賀蘭嵩,列出十大罪狀。
圣上震怒,著刑部徹查。
外面鬧得風風雨雨,我帶阿姊躲在山里風平浪靜,等待刑部的結果。
等來等去,無人敢真正審問他們的罪行。
我只得將印刷的賬簿,快馬加鞭送一份去往北疆。
這些年皇帝沉迷玄修,搜刮民脂民膏占為己有,大興土木修建宮觀,招募道士煉丹,將皇宮搞得烏煙瘴氣,連邊防也廢弛了。
北疆戍邊的將士家回不去,飯吃不飽,打仗死了的得不到撫恤,活著的拿不到兵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