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夜襲沒有成功,翌日派使臣出城送信,用太皇太后的命要挾太子自裁。
他在信中自稱皇帝,還說太子是弒君弒父的亂臣賊子,為天下所不容。
發布檄文號令天下,取太子首級者,他不僅不會追究過錯,還會封侯拜相,賜下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太皇太后是太子的祖母,也是紀堯的外祖母。
他們倆幾乎是太皇太后一手帶大的,感情甚篤,收到信后,立即取消了進攻的計劃。
原本準備攻城的北疆軍營,頓時氣焰全消,被狠狠潑了一瓢冷水。
戰事越是膠著,對北疆大軍越不利。
大軍需要糧草,耗一天,糧食便少一天。
另外,誰都不能保證,軍營中會不會有人在利益的驅使下,暗中對太子下手。
譬如今晚。
有人禁不住誘惑,趁夜偷偷潛入太子的營帳,打算取太子的首級去向趙王邀功。
30
我和紀堯一左一右埋伏在營帳內。
對方剛要出手,就已經斃命于劍下。
黑漆漆的營帳里,眨眼間便躺了幾具尸首。
我收刀入鞘,往帳外走去,干脆道:「你們按計劃攻城,我去救太皇太后。」
紀堯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反駁道:「不行。」
「城中全是趙王的人,你是去找死。」
我好笑地看了一眼他的手。
一直以來他都恨不得離我八丈遠,主動撇清干系,這會竟然主動拉我。
我看著他,打趣道:「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小侯爺竟然會關心我的死活?」
他慌慌張張地松了手,桀驁地別開臉。
「你少自作多情,誰關心你個死斷袖!
「爺是擔心你行事莽撞,反而害了我外祖母。
」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得,那你去?」
「合該由我去。」
他滿口答應下來,竟然不跟我唱反調。
這實在不像他的性子。
但他必須留下。
城外需要人坐鎮。
紀堯留下,一則保護太子,二則幫太子穩定軍心。
太皇太后那邊也需要人營救,否則大軍進攻時會受掣肘。
我緩緩分析利害:
「小侯爺若是陷在城內,正好給趙王增加一個勝利的籌碼。
「屆時我們打了敗仗,我定會第一個取殿下首級去邀功。肥水不流外人田,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我自己撿個便宜。
「太子殿下雙腿未愈,我估摸著是打不過我的。」
太子:「咳咳咳……」
紀堯:「……」
他倆齊齊盯著我。
「別這樣看我,我說的是實話。若是反攻失敗,殺了殿下是最好的選擇。」
太子抬手掩唇,又猛地咳了兩聲。
我:「殿下,你別咳了,再咳苦膽都吐出來了。」
此話一出,太子果真不再咳了,無奈一笑。
「那就有勞十七,進城救太皇太后。」
玄十七。
是我在璇璣閣里的代號。
31
準備潛伏進城前,我特意進山一趟,跟阿姊道了別。
回軍營后,紀堯提著兩壺酒來找我。
月色洋洋灑灑,如水亦如雪。
婆娑疏影下,他遞給我一壺酒。
「你若是活著回來,小爺我一定跟你拜把子。」
「我們可是死敵,你確定要跟我拜把子?」
我冷眼瞧他,沒接他的酒。
他神色別扭地把酒硬塞我手里,沒有說話,猛灌了一口酒。
舉起酒壺敬我。
「你到底喝不喝?娘們唧唧的,是男人就跟爺一塊喝一個。」
我打開酒塞,低頭輕嗅酒香,順著狹窄的瓶口往里瞅了一眼。
還未喝,已經被純烈的香氣熏醉了。
「好香烈的酒!不過……」
我話鋒一轉:「小侯爺在酒里下藥了吧。」
酒里有蒙汗藥。
雖沒有異味,但濃稠得都能勾芡了!
藥倒一頭牛都綽綽有余。
他大概是第一次下藥,沒什麼經驗。
「笑話。我給你下藥做什麼?我又不是斷袖。」他目光躲閃,不自然地別開臉。
「這個問題當然要問你啊。
「小侯爺,你給我下藥做什麼?
「可千萬不要說,你擔心我,不想讓我去送死,想代我進城。」
他沒說話。
偏偏他的沉默,讓我感到害怕。
「小侯爺,論殺手論潛伏,我也算是專業的。可帶兵打仗,不是我的強項。且軍營里那些兵油子,不一定會聽我指揮。
「你在城外牽制住趙王的兵力,便是在救我。」
紀堯眸光深沉:「你信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贏。萬一……」
「我必須信你。
「你也必須贏。」
一旦進城,我的命有一半捏在他手里。
我只能信。
沒有退路地信。
他神色郁郁,又喝了兩口酒。
「喝喝喝,當心喝死你。」
「你這人慣會煞風景。」
他撇撇嘴,終究放下了酒壺。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給他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32
為掩護我進城,紀堯親自領兵發動了夜襲。
他又安排青宇幾人得力干將,與我一同進城做接應。
我們在城中盤桓兩日,總算查清太皇太后的位置。
思慮再三,由我潛入皇宮,孤身去見太皇太后。
宮中正在準備趙王的登基大典,守衛格外森嚴。
好幾次,我險些被巡邏的禁軍發現。
等摸索到太后的寢宮,天色已經大亮。
太皇太后被重兵監禁,唯有送飯食的宮女才能見上一面。
我打暈那宮女,換上宮裝,順利見到太后。
「太皇太后,該用早膳了。」
我放下食盒,將飯菜一一擺好。
過了許久,滿頭華發的太皇太后才在桌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