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夸我的話說我心縫里去了。
所以我也大發慈悲,多跟她說幾句。
「我那麼大活命的癮,所以也理解不了你這種喪心病狂的拼命。」
「但我若是你,真想改命,就不會重蹈覆轍。」
捫心自問,如果我是沈如意,我不會跟她一樣落到這個悲慘下場。
我會在重生歸來的第一天就規避所有錯誤選項。
不再傾心白辰,不再陷入情愛糾纏,不再耗費心力籌謀宮斗。
不會想著把前一世的那條錯路完善,死腦筋地繼續走下去。
真想活得好,活得肆意,活得快樂瀟灑,就該另謀出路,跟前世的愛恨情仇徹底劃清界限,有無數機會可以開始新的人生。
熱愛生命?說得好聽。
不過是,不甘心。
我前腳剛從天牢出來,后腳就忙著赴沈景胥的約。
那一對郎情妾意已經和好了,非要感謝我三番兩次的救命之恩,舉辦了一個小型的宴會。
到了才知道,今天正巧是穿越女的生辰。
一人一魂虛空地牽著手,并肩坐在對面,眼神里情深意重。倒也算般配。
酒過三巡,三個人里就只剩下我一個醒著的了。
穿越女哭哭啼啼個沒完沒了,沈景胥怎麼哄都哄不好。
「我就要成為皇后了,我不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了。」
「不對,是陸姐姐要成為皇后了,我就要在這個世界消失了。」
趁著酒瘋,穿越女沒出息地把自己深藏的秘密全都吐露了個干凈。
「攻略完成我就得回現實了,攻略不完成我也要把身體還給陸姐姐了。」
「陸姐姐這麼幫我,我不能耽誤她后半生。」
算她有良心,總算知道為我這個原主考慮一回了。
不過,我也沒打算當皇后。
「穿越女,本姑娘向來大方,送你個生辰禮吧。」
13
我覺得人生無趣,是真的。
從當初答應把身體借給她做攻略任務,我就沒考慮她能成功。
說得更直白點,我就沒想收回這具肉身。
靈魂多好啊,自由自在輕輕松松。
「身體送給你了。」
「至于是當皇后,還是趁著白辰沒發現跟你的情郎私奔,你自己決定。」
穿越女和沈景胥兩廂驚愕。
沈景胥好奇我為什麼幫穿越女。
因為我善良?因為我蠢?因為我多管閑事?
這些詞放在我身上都違和得出奇。
最后,我也沒有說出那個答案。
活人就是大驚小怪,可是我也沒打算多做解釋。
閑庭信步走到院中,月華如水,與十二歲年前的冬夜何其相似。
八歲的女孩眼都不眨,手起刀落,輕松地殺掉了一匹御賜的汗血寶馬。
眼睜睜看著無辜生靈躺在地上,一點一點失去呼吸。
鮮紅的血,潔白的雪。
侍女驚恐地叫喊,父母咆哮地指責,我通通不顧,只固執地盯著那雙緩緩闔上的水霧的眼睛。
丞相為了免去圣上責罰,也為了維持相府顏面,輕易掩藏了這件事的真相,對外只宣稱馬是病死的。
但也就是從那天起,他們認定我是一個怪物。
無情無義,生性冷漠。
只有一個老和尚不驚慌,耐心地蹲在我身前。
「你為什麼殺馬?」
滾燙的血液有幾滴濺到我臉頰上,此刻已經干涸冰冷。
我依舊是無動于衷的樣子,淡漠地頭也沒抬。
「因為它在痛苦,它的眼睛求我殺了它。」
失去自由的生命,便沒有生存的意義,它想解脫,我就幫它。
這人間熙熙攘攘,鬧鬧哄哄,沒什麼值得眷戀的。
我從那時就這樣想了。
老和尚竟然笑了,似乎很驚喜我的回答,他說我與佛有緣,讓我常來找他玩。
在之后就是我生辰前一個月,下棋的時候,他預言了穿越女的離奇故事。
他問我:「辭憂,你還和當年一樣,覺得塵世無趣嗎?」
我沒回答,只是沉默地落下白子。
「我贏了。」
所以穿越女問我因何救她幫她,自然是為了一個機緣。
我陸辭憂,永遠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14
臨走這天穿越女淚眼漣漣,替我依依不舍。
我自己反倒沒什麼感覺,連個想要道別的朋友都沒有,倒是期待地府三缺一甚久的麻將局。
傍晚,白辰突然拿著酒壺來見我。
非要跟我對月談心。
看在曾經并肩作戰的份上,看在最后一面的份上,我勉強答應了。
一人一壇酒,并肩坐在屋頂上。
其實今天是個陰天,月亮、星星、銀河,一概都沒有。
「陸辭憂,你是不是要走了?」
真讓他說對了,明天沈景胥就要帶著穿越女和我這具肉身私奔了。
能當皇帝的人就是聰明。
我沉默著沒說話,既沒點頭也沒否認。
「孤知道自己留不住你,一直都知道。」
白辰眸子里星星點點,藏著淚光,一眨眼一半落在酒壇里。
他把那些苦澀統統咽下。
「陸相說你這些年變得乖巧懂事,人人喜愛。」
「可孤始終覺得從前的你更好,無拘無束,肆意瀟灑。」
白辰少年時期頑劣好動,仗著父親寵愛更加肆無忌憚,想要得到那匹上好的汗血寶馬。
可是馬被賜給了丞相,于是他趁著夜色追到法緣寺。
是偷是搶,他都勢在必得,唯獨沒想到親眼目睹了那個血腥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