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見是我,她粲然一笑。
「果然,你看見彈幕,一定有辦法。」
16
當夜,我做了一個夢,是步貞的視角。
年幼的步貞發現身邊出現了奇怪的文字。
她被彈幕捧得不知天高地厚,直到遇見岐山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
斗爭多年風云巨變,昔日的岐山公主被判流放到比岐山更遠的苦寒之地。
她刻意地穿上公主華服去羞辱華瑛。
華瑛素衣簡裝坐在監牢中,面色蒼白臉頰帶傷卻不顯頹敗,仿佛仍是艷光四射的岐山公主。
華瑛不怒反笑:「你覺得我這就被斗倒了?只要我還活著,我就還有機會,你永遠不能安心。」
彈幕說,華瑛會死在流放途中,被齊王的人鞭尸。
步貞看著滾動的彈幕,說:「你沒有機會回來。」
華瑛盯著她看了許久,恍然大悟:「你能看見我看不見的東西?怪不得你們兩個蠢貨總有奇招。」
步貞說:「我活在預言里。」
華瑛笑了:「你活在夢里。
「我們打個賭,你做不成公主,也做不成皇后。」
步貞不以為意。
后來。
她撞見齊王弒父,被掐住脖子幾近窒息。
齊王成為新帝,卻如敗家之犬一般惶然。
她以為自己能當上尊貴的公主,和曾經的華瑛一般。
可不知怎麼的,她的身份突然變了,未必是先皇的女兒,但一定是賢王的血脈。
她被賢王舊黨推著要坐上后位, 又被新帝阻擋。到頭來,什麼也不是。
弒父是賢王舊黨的計策, 新帝和步貞都是局中人。
新帝夢見先皇,她夢見華瑛, 兩人都難以安寢。
新帝平庸懦弱,難擔大任, 渾渾噩噩。
賢王舊黨迫切地想讓步貞生個孩子, 想挾幼主把持朝政。
新帝將滿腔郁氣發泄在步貞身上。
她被鎖在狗籠里,忍受新帝的羞辱。
步貞有過一個孩子,新帝一拳一拳地打在她微隆的小腹上:「賤人, 你也想架空朕?你以為你是華瑛還是華瑛的母后?你, 和朕一樣罷了!」
流產后,她再也不能有孕。
賢王舊黨和掌權的重臣各有異心, 逼失德的君主退位。
新帝惱怒, 將步貞折磨得越發凄慘。
新帝曾甚愛她的容顏, 如今卻逼得她丑態百出, 以此為樂。
彈幕始終喜聞樂見。
【他不是故意的, 可憐貞貞, 期待追妻火葬場,嘻嘻!】
【男主一點都不好, 二皇子在等機會, 期待男二上位!】
彈幕將她的人生當作戲劇, 她只是一個沒有血肉的角色。
她開始恐懼彈幕, 但彈幕永遠在眼前。
后來四處戰亂, 步貞終于逃出來了, 眼前盡是尸山血海。
京城繁華、江南好景,怎麼變成這樣了?
二皇子找到她時, 她從彈幕中預見到自己的未來, 崩潰自殺。
臨死前,她好像見到了華瑛。
華瑛仍是那日的模樣, 平靜地笑:「賭約, 你輸了。」
步貞只當是幻覺,照常閉上眼躲避彈幕。
她喃喃道:「我看得見彈幕才變成這樣,為什麼要讓我看見?如果看得到彈幕的是華瑛就好了。」
華瑛一定也會害怕的。
華瑛一定也會被逼瘋。
華瑛看不見彈幕, 要是看見了……
華瑛一定有辦法。
……
醒來時,我耳邊仿佛還縈繞著步貞的呼號, 恍如隔世。
「殿下,該用早膳了。膳房新出了八種樣式的糕點, 瞧著都好吃,殿下快嘗嘗。」
春草用沾著糕點香氣的手指戳戳我的臉,暖呼呼的。
「殿下怎麼不動?還是第一次見殿下賴床。」
我握住她的手指,扭頭一看。
桌上八碟糕點,每碟都裝滿了。
春草笑得賤兮兮的, 我瞬間清醒。
「讓本宮嘗鮮, 你一樣拿一個不行?」
春草眨眨眼。
我:「那一樣拿兩個。」
春草:「奴婢吃一個不夠。」
我:「你端這麼八碟過來, 顯得本宮像豬。」
春草鼓掌:「不愧是我家公主,體貼宮人,寬宏大『肚』。」
我忍無可忍:「少拍馬屁!!」
莊周夢蝶,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我就活在此世,活在當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