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倆人貓著腰,用車做掩護,朝著他們靠近。
只聽周川興奮地對著電腦屏幕喊了一聲:“加一萬?”
黑衣男人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后打開另外一個編織袋,從里面抓出了什麼東西,扔進了車里,最后用那個編織袋堵住了車窗。
宮應弦和任燚看不見他們到底往車里塞了什麼,但知道他們快要點火了。
周川抱起筆記本和相機,圍著車仔仔細細地錄像,然后才回到三腳架前,對黑衣男人說:“開始吧。”
宮應弦猛地從車后面跳了出來,舉槍喊道:“不許動!”
周川和黑衣男子嚇得渾身一抖,周川扭頭看到倆人,就像見了厲鬼,下意識就想跑。
“你敢跑!”任燚指著周川吼道,“是不是想挨槍和諧子兒?”
黑衣男子兩條腿都在發抖,突然,他將手背到了身后,黑暗中,有火光一閃。
“住手——”宮應弦大叫著沖了過去。
黑衣男子將點著的打火機扔了出去,火源落地,一瞬間點燃了汽油,火焰就像剎那間綻放的花,整輛車陷落。
宮應弦和任燚被熱浪沖了個趔趄,但離車最近的周川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在圍著車攝像的時候腳上沾了汽油,火舌直接追到了他的身上,他慘叫著撲倒在地。
與此同時,車內傳來了微弱的貓叫聲——不止一只。
黑衣男子拔腿就跑。
任燚沖了上去,將周川拽到一邊,脫掉上衣就往周川身上拍打,邊打邊喊道:“快翻滾!快!”
周川慘叫著在地上打滾,同時喊道:“袋子里有滅火的、袋子里!”
宮應弦看了看逃竄地黑衣男子,又看了看周川和著火的車,臉色慘白如紙,心跳快得就像要破胸而出,這刺眼的明亮,這灼熱的高溫,是火,是真正的火!
“宮應弦!”任燚大吼一聲。
宮應弦如夢初醒,他放棄了追人,跑向編織袋,從里面找到了一個干粉滅火劑,兩個便攜氣溶膠滅火劑。
宮應弦提著干粉瓶就跑了過來,幾下就把周川身上的火撲滅了,他還想去給車滅火,被任燚攔住了。
“噴干粉貓會窒息,記住只能噴外面。”任燚抹掉額上的汗,一手一個地拿起兩個氣溶膠滅火劑,拉下安全閥,“你噴外面,我噴里面。”
宮應弦用力點頭,對著駕駛室的一側噴射,一瓶干粉噴完之后,任燚將兩個氣溶膠滅火劑對準了車窗戶,一口氣全噴光了。
這些滅火劑不足以將整輛車的火撲滅,任燚指揮道:“快打119。”他將那件已經破破爛爛的T恤纏在了手上,將手伸進車窗戶內,摸索著車門的摳手,打開了車門。
宮應弦站在任燚身后,看著任燚將赤果的身體探進還有余火的車內,他渾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那燃燒著的赤焰就像吃人的魔鬼,猙獰地、兇猛地、張狂地吞噬著一切,埋藏在記憶深處的那些一生都在折磨他的畫面,伴隨著巨大的恐懼席卷而來,將他淹沒,他無法呼吸,他甚至不知道是因為恐懼要將他溺斃,還是裹夾著熱輻射的空氣要燒爛他的喉嚨。
一只身上找火的貓從車里跳了出來,嚎叫著在地上亂竄,那一抹快速移動的火焰是生命盡頭的絕望,很快地,它倒在了地上。悄無聲息。
任燚忍著劇烈的高溫,終于從車座下掏出了一只小貓,他抱起小貓跑了出來,小貓的一側身體著火了,正奮力掙扎和尖叫著。
任燚將T恤裹在小貓身上,又抓起地上的沙土往它身上蓋,由于火不多,阻隔空氣之后慢慢就熄滅了。
任燚一轉頭,就見宮應弦僵硬地站在一旁,雙目圓瞪,驚恐地看著火,下頜上懸著一串汗珠,噼啪噼啪地往下掉。
任燚只好把宮應弦拽到一邊,他將自己的手機扔給正躺在地上呻吟地周川:“打119。”說完,他再次靠近著火的車,里面還有幾只貓,而且全都是兩三個月的小貓,明顯是一窩的。
任燚避著火,費力地摸索著車坐下面。
宮應弦仿佛才從噩夢中驚醒,他一眼就看到了油箱下正滴落的汽油,他啞聲叫道:“任燚,漏油了,快回來!”
“我看到了。”任燚回道,“馬上。”大火造成的高壓使燃油管龜裂,是汽車起火之后爆燃甚至爆炸的主因,他不可能不注意。
“任燚!”宮應弦急得眼睛都紅了。
任燚終于探身抓住了一只幼貓,但他的手被狠狠地燙了一下,被迫松了開來,他只好再去抓。
“任燚!”宮應弦眼看著火正在朝漏油的地方蔓延,他朝著前方邁出了一步,可腿卻像是生了根一樣無法再邁出第二步。
他害怕火,那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他恐懼的東西,隔著這個距離,他的每一寸皮肉都跟針刺一般地痛,它們仿佛正張著血盆大口,只要他一靠近,就會將他徹底撕成碎片。
他狠狠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頭上,身體的力量終于回歸了,他埋頭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任燚的腰,將人硬拖了回來。
任燚手里抓著一只滾燙的、已經毫無反應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