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的聲音如一道驚雷,劈醒了宮應弦,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倆人趁著宮應弦放松,把兜帽男從他手里搶了下來。
蔡強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還好這個點兒沒人,不然就麻煩了。”他皺眉道,“宮博士,你怎麼了?我第一次見你情緒這麼不穩定,今天算了吧,別審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宮應弦仍僵在原地,嘴里微微囁嚅著,卻說不出話來。
任燚給蔡強使了個眼色,讓他把兜帽男押下去,蔡強便趕緊把人帶走了。
任燚看著宮應弦慘白的臉色,知道兜帽男說的話,定然跟十八年他全家遇害有關,宮應弦這樣的反應一點都不奇怪。
“宮、宮博士。”任燚輕聲道,“你冷靜一下,深呼吸。”
宮應弦慢慢抬眼,凝望著任燚。
“深呼吸。”任燚自己做了個吸吐氣,“不管你聽到了什麼,不管發生了什麼,你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冷靜下來。”
宮應弦那通紅的眼圈卻慢慢開始氤氳,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
任燚的心臟仿佛被重錘了一下,他難以控制地伸出手,握住了宮應弦的脖子,拇指撫著那細膩的面頰:“你可以跟我說,不必一個人扛著,你可以跟我說,但你決不能沖動。”
宮應弦瞪大了眼睛,不讓眼淚落下,他啞聲道:“鳥……鳥的面具。”
“什麼?”
“那個人,戴著,鳥的面具。”說完這句話,宮應弦的眼神開始渙散,幾乎無法呼吸,他突然一把抱住了任燚,就像人臨摔倒前要抱住能拯救他的東西,他緊緊地抱著。
任燚也展臂環住了那寬厚的背脊,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當任燚清晰地感受到心臟的痛,感受到極度的不忍與疼惜,哀其所哀,怒其所怒,當他再也無法回避、無法自欺欺人的這一刻,他終于不得不承認,他對懷里的人,動心了。
第45章
任燚給宮應弦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在一旁安靜地陪著他。
倆人仍然在審訊室里,宮應弦坐在椅子里,沉默了許久,那一次性紙杯襯得他的手格外的大,可任燚分明從這大大的身體里,看到了一個被藏在內里深處的小小的影子——十八年來從沒有真正走出來的影子。
宮應弦僵硬地抬起手,似乎才發現自己手里有杯子,他將杯子放到了桌上,深吸一口氣,悶聲說:“為什麼你總看到我這副樣子。”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沉著冷靜的,唯獨在任燚面前,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一次又一次地失控。
任燚用溫厚地聲音安撫他道:“因為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會互相袒露不一樣的一面。”
“是嗎……”宮應弦用手扒過額前的劉海,那被汗浸濕的碎發貼在頭發上,露出大片光潔的額頭,“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你想說,我很愿意聽,但我不勉強你。”
宮應弦抬頭看著任燚,目光有些空洞:“我當警察,是為了找到殺害我父母和我姐姐的兇手。”
任燚點點頭:“我猜到了。”
“我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宮應弦顫聲道,“馬上就要過二十年的追訴期了,我卻連一個可以起訴的對象都沒有。”
任燚看著宮應弦眼中清晰的痛苦,心中也充滿酸楚,當年一個只有六歲的、還不大記事的孩子,要去追尋十八年前的線索,那是何等的艱難。
“這些年我和言姐收集了所有我們能找到的證據,可線索還是斷了。”宮應弦握緊了拳頭,“但就在剛剛,那個人說出了他本來不可能知道的東西。
”
“他應該不是兇手吧,年齡不符。”
“不是,但他也許知道是誰。”宮應弦咬緊了牙,面顯猙獰,“兇手還活著,還活著!”
任燚沉聲道:“我能幫你做什麼?”
宮應弦凝望著任燚,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迷霧一般地瞳光:“……我現在腦子很亂,我不知道。”
任燚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系,我等你整理好思緒,也許我真能幫上忙。”他準備回家問問他爸,還記不記得那起火災,如果要尋找湮滅了整整十八年的線索,沒有人比當時在場的人更有可能知道了,只是以他爸大腦的狀態,未必能記得什麼,所以他現在不打算告訴宮應弦,免得讓人白高興一場。
宮應弦閉上了眼睛,疲倦地說:“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這麼多年了,我已經快要絕望了,沒想到線索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善惡有報,這證明你注定要將兇手繩之以法。”
“我不在乎能不能把他繩之以法。”宮應弦的眼神變得陰寒不已,“只要找到他,哪怕過了追訴期,我也會親手殺了他。”
任燚沉默了。
“我想象過無數次。”宮應弦十指相扣,抵住了額頭,口中發出令人膽寒地言語,“在他身上淋滿汽油,點火,我站在一旁,聽著他慘叫,看著他被活活燒死,就像他對我家人做的那樣。”
“你現在是一個警察了,我相信即便他站在你面前,你也不會這麼做,因為他不是一個單純的縱火犯,對吧?”任燚低聲道,“你家的遭遇,跟寶升化工廠爆炸案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