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打算,永遠將這個秘密埋在心里,愛本來就不是必須得到與占有,愛可以只是付出,只要宮應弦過得好,他怎麼樣都好。
可是這個時刻不一樣了,他們有可能會死在這兒,他們有可能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光,如果這是他僅剩的時間,他是否應該向宮應弦坦白?
宮應弦低聲道:“氧氣,越來越少了。”
“嗯。”任燚也感覺到呼吸越來越困難。
燃燒和逼仄的空間不僅僅消耗了氧氣,還產生了一氧化碳,他們的防毒面具剛剛就砸破了,此時倆人都有些頭暈、惡心,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前期征兆。
他們還能撐多久?二十分鐘?半小時?一個小時?
不可能再久了,如果短時間內不能得救,他們有好幾種死法。
任燚懊悔不已:“我不該讓你進來。”
“是我自己要進來的,跟你無關。”宮應弦的口吻一直很平靜,“放心,我們不會死的。如果老天爺要收我,不會讓我活到現在,你也一樣。時間上還有那麼多惡人在逍遙法外,我們不會死在這里。”
任燚用力換了一口氣:“你說得對,我們不會死在這里。”可他心中的那個聲音還在不住地呢喃,萬一呢,萬一呢,你要帶著秘密與遺憾離開嗎?他張了張嘴,遲疑地叫了一聲:“應弦,問你個問題。”
“嗯?”
“你……你喜歡邱隊長嗎?”
“喜歡。”宮應弦沒有猶豫地說道。
任燚沉默了一下,不死心地又問道:“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嗎?”
“不是。”宮應弦道,“她是我姐姐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姐姐。”
任燚的心情很復雜,竟完全沒有意料之中的欣喜。
像邱言那樣,又漂亮,又聰明,又與宮應弦有深切羈絆的人,尚且不能讓宮應弦動心,那別人——尤其是他——又有什麼可以期待的?
“你問這干嘛?”宮應弦好奇道,他腦中靈光一閃,皺眉道,“難道你喜歡她?”他的語氣沉了下來。
“怎麼會,不是。”任燚忙道。
“追求言姐的人太多了,我以為你……”宮應弦口氣稍緩,“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就好,你不準喜歡言姐。”
“為什麼?”
“你不是不喜歡她嗎,你問為什麼干什麼。”
“好奇不行嗎。”
“不準就是不準。”宮應弦輕哼一聲,沒好氣道,“你問這些到底要干嘛。”
“我們要保持清醒,只能聊天。”任燚又道,“那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任何人嗎?愛情那種喜歡。”
“沒有,我認為,如果真的有那個人,我必須不排斥她的身體,又要和她有心靈的貫通。目前只有言姐能做到,但我對她不是那樣的感情。”
任燚差點沖口問出一句“那我呢?”
“而且,愛情是沒有用的東西。”宮應弦果斷地做出了結論。
任燚張開嘴,想說點什麼,但又堵在喉間說不出口,同時,大腦愈發暈眩起來,神智也開始有些模糊。
宮應弦趴在任燚身上,亦是昏昏欲睡。
任燚突然警醒了幾分,他晃了晃宮應弦:“不要睡覺,絕對不能睡覺,咱們繼續聊天。”
宮應弦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好,好。”
任燚拿起對講,還沒說話,就聽著墻的那一面傳來窸窣之聲,他虛弱地叫道,“我們在這里,在這里!”
“任隊,你們堅持住,馬上救你們出來。”
是孫定義的聲音。
“我們氧氣不夠了,能不能伸一條水管進來。”
“我們試試。
”
由于大腦缺氧,倆人的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過了一會兒,一墻之隔的外面動靜越來越大,他們不停地商量著什麼,最后,有一根細細的水管從石塊的縫隙里懟進了一小截。
“任隊,能看到嗎?”
任燚用手電照了照:“看到了!”他伸長了胳膊去夠,卻根本夠不著。
“我來。”宮應弦身上已經乏力,但還是強撐著向前,他整個身體都是在蹭著任燚的身體往前挪。
倆人原本只是上身貼在一起,宮應弦這樣一番挪動,整個人都疊在了任燚身上,任燚頓時僵住了,一動也不敢動,隔著衣料,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宮應弦。
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他用盡平生所有的定力希望自己能冷靜,可他根本干不過自己的本能。
宮應弦終于揪住了那一小截水管的頭,興奮道:“抓住了,我們……”
倆人都感覺到了任燚的變化,空氣陷入了尷尬地沉默。
這一刻,任燚真的希望自己已經死了。幸好這里漆黑一片,否則宮應弦一定會看到他仿佛熟透了的臉,他支吾著:“這個……不是……它……”
宮應弦突然怒道:“你有毛病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任燚心虛地解釋道。
宮應弦手忙腳亂地想從任燚身上爬起來,可他剛起來一點,腦袋就撞到了頭頂的石塊,他痛哼一聲,又摔了下來,他一手要支撐自己的身體,一手又抓著救命的水管不肯放,必然牽動了肩傷,導致他手忙腳亂,反而加劇了肢體的摩擦。
任燚簡直希望能把自己疊起來塞進墻縫里,可他根本無處可躲。
宮應弦的心跳劇烈得仿佛要蹦出來,他一面惱怒于任燚的不合時宜,一面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也產生了變化,這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似乎不久之前跟任燚在車里換衣服時,就有過類似的沖動,只是那時候還沒成型就被他扼殺了,可是這回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