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有問題,沒錯,我確實有問題,我跟龐貝博士也溝通過,我知道我的問題出在哪兒。”宮應弦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膝蓋上,“你是一個總把別人的感受放在自己之前的人,而我正好相反,我甚至不怎麼在意自己的感受。有了感受,人就會有痛苦,所以在我家出事的最初那段時間,我把所有感受都封閉了起來,不跟人交流,阻止別人進來和自己出去。承擔別人的感受太累了,我連自己的已經要承擔不了。”
任燚倒抽了一口氣,心里泛起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宮應弦是不是揪準了自己的弱點在發力?他猶豫了半天,終于開口了:“你既然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沒有想過做些什麼。”
等紅燈的時候,宮應弦把腦袋歪在了任燚的肩頭:“以前沒有,但我有了你,我什麼都想改,想要自己渾身上下任何地方,都讓你喜歡。”
任燚騰地坐直了身體。
宮應弦的腦袋失去了支撐,只好失望地退了回來,他用目光仔細描摹著任燚的側臉,認真地說:“因為你渾身上下任何地方,都讓我喜歡,我希望你也能得到跟我一樣的滿足。”
任燚抿著唇,沒有回答。
“我會改的,我一直都在改,可能還沒改好,給我點時間,我會改好的,不要放棄我。”宮應弦的目光殷殷動人,看來是那麼真誠和簡單,不由的人不信。
任燚嘆道:“你以前沒有這麼會說話的,這是誰教你的。”
“沒有誰教我,只是很多話我只對你說。”
“應弦,你不能每次都想靠三言兩語把我糊弄過去。
”
“那你希望我怎麼辦?”
任燚頓了頓,下定決心一般說:“我希望我們分開一段時間,我現在看不到我們能長久的可能,一次兩次,也許還有更多次,就像定時炸彈一樣,我怕有一天我會恨你。”
宮應弦咬了咬下唇:“我不想和你分開,萬一你走遠了,再也不回來了怎麼辦。”
“……我不能保證什麼。”
“‘你不能保證什麼’。”宮應弦重復著這句話,心痛不已,“我時常覺得,你對我來說,是一生一世,而我對你來說,只是一段,所以你可以舍棄,我不行。”
任燚心里一梗,突然猛打方向盤,把車停在了路邊,然后轉頭看著宮應弦:“你少他媽道德綁架,什麼一生一世,什麼一段?我對你這‘一段’掏心挖肺,毫無保留,老子三十多了,不是十幾歲,你知道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能像十幾歲一樣敢豁出去喜歡一個人有多難嗎。你把我當一生一世?那你他媽怎麼對我的?誰敢跟你這樣的人一生一世!”
一口氣把心里淤堵的東西都宣泄而出,任燚突然覺得交換進出的空氣都清透了幾分,他這些天努力讓自己冷靜處理,遵醫囑不過是個借口,他只是、只是怕了,他怕一旦打開一個缺口,宮應弦那毫無雜質的、毫無保留的感情就會無孔不入。
有一個人,他深愛著你,卻不介意欺騙你、傷害你,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操蛋的事。
宮應弦的眼中浮現清晰地痛苦,他輕聲道:“你憋了很久吧,想說什麼就都說出來,不用忍著。”會沖他發脾氣、撂狠話的任燚,盡管字字戳心,也好過漠視他的任燚。
“我不知道還要說什麼你才能明白。”任燚已經不想說了,他發現自己無藥可救,到了這個地步,他仍然不愿意傷害宮應弦,可他也不能讓宮應弦再來傷害他了。
宮應弦悵然道:“我這樣的人,是不是注定要孤獨終老?”
“……我沒這麼說,也許只是我們……不合適。”
“兩情相悅尚且不合適,生死之交尚且不合適,我還能跟誰合適?”宮應弦一眨不眨地凝望著任燚,眼圈泛紅,“就像你說的,沒有人愿意跟我一生一世。”
任燚怒而別過臉去:“宮應弦,你他媽不要再裝可憐了。”兇的時候如猛獸一般的人,為什麼在他面前要裝得像只貓!
宮應弦卻伸手掰過了任燚的下巴:“你又不敢面對我。”
任燚拉開了宮應弦的手,再次發動車,口中念念道:“夠了,夠了,閉嘴,你再說就下車。”
宮應弦靠回椅背。
車廂里沉默了一段時間,宮應弦又說道:“你還喜歡我嗎。”
任燚沉聲道:“我說了閉嘴。”
“你回答完這個問題,我就閉嘴。”
任燚無法回答。當著宮應弦的面,他既無法撒謊,又無法說真話。
等了良久,宮應弦淡淡一笑,欣慰地說:“你還喜歡我。”
任燚黑著臉,目視著前方,安靜地開車。
“有時候,我真想把你藏起來。”宮應弦盯著任燚,目光如狼似虎,聲音卻很輕柔,“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讓你變成我一個人的。”
---
車開到了地方,任燚快速掛擋、拔鑰匙、開車門、下車,動作一氣呵成,仿佛多在那車廂里待上一秒,就要爆炸了。
宮應弦跟了上來,他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這里還可以,安保怎麼樣?”
“還行。”
“醫療呢。”
“還行。”
“我看不太行,那個攝像頭是壞的。”宮應弦指了指入口處的攝像頭,“一會兒我去投訴,讓他們盡快換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