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邱言回來了,還給他們倆人買了礦泉水。
三人又聊了聊宮應弦的燒傷,話鋒一轉,邱言道:“龐貝博士,下一階段的治療什麼時候開始?”
“回家之后,在這里不方便,深層催眠要在一個他覺得安全的環境里。”
任燚并不意外,要治愈心理問題,肯定要對癥下藥,但他對深層催眠著實有一點陰影。
“那應弦什麼時候能出院?”
“根據他腿傷的進展,估計一周以后吧,只要感染風險降低了,就可以回家治療。”龐貝博士道,“你拿到宮女士的簽名了嗎?”
邱言搖頭:“還沒,我正在催她。”
“什麼簽名?”任燚知道他們說的宮女士,肯定是宮應弦的姑姑。
“哦,是醫療免責協議。深層催眠是有風險的,沒有這樣的協議我不會給任何人做,鑒于應弦本人現在沒有行為能力,他唯一成年的親屬就只有宮女士了。”
任燚自然知道什麼是醫療免責協議,宮應弦就曾經騙他簽下,讓龐貝博士給他爸做深層催眠,他皺了皺眉,余光能感受到邱言投射來的不安的目光,但他復又神色如常,“原來如此,那還是盡快吧,不要耽誤治療。”
第190章
天剛蒙蒙亮,任燚對著鏡子整理領帶和制服,同時與鏡中的自己對望。他一身火焰藍制服,戴藍白相間的沿帽,金紅徽章和穗帶妝點在心口,他肩膀直角如刀削,腰身修窄勝松柏,盡管臉色有些蒼白,仍不減英武的氣概。
他深吸一口氣,戴上了墨鏡。總局宣傳部與媒體已經通過氣,不拍他的臉,拍出來也不放,但也難免怕有遺漏的鏡頭,所以他還是稍做了點遮擋。
一切準備妥當后,他看向了自己的桌子,一張16英寸的黑白照片上,他爸穿著老款的叢林綠軍裝,左右兩邊的胸口掛滿了勛章,正在從容微笑。
任燚走過去,拿起照片,笑了笑:“老任,從小他們都說我像你,我不承認,我覺得我像我媽,我媽漂亮,所以我才這麼帥,哈哈,但是,后來發現越長大好像確實是越像你了。”
“你說能有我這個兒子,是你最大的驕傲,而我最大的驕傲,是有你這個父親。”任燚說著說著,眼眶噙淚,他用額頭抵著任向榮的照片,喃喃道:“走吧,兒子再送你一程。”
任燚把相片端正地托在身前,下了樓,操場上站滿了戰士,身姿挺拔,列隊齊整,標槍一般筆挺,且早已自動為他留出中間的道。不遠處,鮮紅色的消防車靜靜矗立,云梯上綁著白紗幔,微微飄揚。更遠處,消防隊四圍全是圍觀的群眾,沒有一人喧嘩。
任燚踏出門,一聲昂揚的號令響徹肅靜的操場:“敬禮——”
指戰員們齊刷刷地舉起了手。
任燚點了點頭,踏著正步,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前方。
他身后,是六個戰士共舉的棺木,他爸的遺體已經在殯儀館,棺木中放的是他的常用物品。
那段并不長的路,任燚走來是百感交集,帶著他爸走過這一生走過無數次的路,走過他最鐘愛的事業和信仰,榮譽和使命。
最后,他走上了消防車,讓這個老伙伴送他爸一程。
任燚小心翼翼地抱著他爸的遺像,對著對面的曲揚波點了點頭,這些天曲揚波和高格幫了他最多,但高格要留下來執勤。
曲揚波回以“不必多言”的眼神。
消防車開出了中隊,另有兩輛公務車尾隨,街道兩旁圍觀的群眾都默默注視著這輛車,他們中大多是附近的街坊鄰居,這個消防中隊就是守護他們一方的保護神,也有不少認識任向榮的,看到媒體報道后,自發地來送行。
任燚低著頭,用下巴抵著他爸的遺像,腦中紛亂。
再抬頭時,任燚掃了一眼窗外景色,開口道:“是不是走錯路了?這麼走繞遠了。”
“沒有,任隊,還有人想送行。”司機指了指前方。
任燚轉頭看去,是離他們最近的騾巷口中隊,王猛帶著一群戰士列隊站在中隊門口,目視著他們的車遠遠敬禮,他們的消防車停在圍墻內,云梯伸到馬路上空,一面鮮紅的國旗掛在云梯中間,以示降半旗。
任燚眼眶灼熱。
一路上,他們經過了近十個消防隊,無一例外都來送行。
任燚坐在車上,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墨鏡遮住了他滂沱的雙眼,遮不住他的感動和思念。
爸,你看到了嗎。
你一定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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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結束后,任燚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醫院,他擔心自己不在,宮應弦又不吃飯,臨走前叮囑了很多次,也不知道宮應弦聽進去沒有。
此時,龐貝博士正陪在宮應弦的病房里,桌子上鋪開幾張紙,倆人正在上面寫寫畫畫。
“任隊長。”龐貝博士招呼道,“累壞了吧。我也很想去像老隊長表達敬意,但我擔心他不吃飯,不敢離開。”
“謝謝。”任燚頷首微笑,走了過去,看了看桌上的畫,畫的非常抽象,他辨認不出是什麼內容。
“這是他表達的方式,大部分還是不好理解啊。”龐貝博士抽出自己袖子底下壓著的那張,“不過這張就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