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楚余溫沒有至親,也就沒有弱點。他不喜歡被人拿捏的感覺。
可現在他有了瑞安。
瑞安也許沒那麼重要……那只是一個可疑的間諜,他不公開他的身份就代表他根本沒把瑞安放在心上,只是想用一個誘餌引蛇出洞罷了。
才不是為了……保護他。
楚余溫眸光落在埋頭吃東西的瑞安身上。瑞安察覺到視線,抬起那雙漂亮的眼睛,滿眼迷茫之色:“先生……我臉上也有東西嗎?”
之前楚余溫詢問瑞安的話,被瑞安原封不動地反問了回來。
楚余溫短促地笑了聲:“沒有,只是我的瑞安太可愛,讓我看呆了眼。”
瑞安怔了怔,臉慢慢紅成一個蘋果,鴕鳥似的繼續埋頭苦吃,不說話。
哪怕他剛剛才擦過嘴說吃飽了。
害羞得令人忍俊不禁。
一分鐘后,瑞安突然小聲道:“先生,我之前看您失神,也是因為您的英俊。”
晏微涼不放過任何一個刷好感的機會。如果拍馬屁能夠讓楚余溫對他放下一絲防備,他能夠連綿不絕地說出八百句溢美之詞,絕不重復。
楚余溫心軟了些。
他聽過不計其數的夸贊,從瑞安嘴里說出來的似乎格外好聽些。
好吧,他承認,瑞安是有那麼一點重要。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一笑。
兩個渣A的各懷鬼胎硬生生被扭轉成了夫妻間的如膠似漆。
_
瑞安放下刀叉。
楚余溫問了句:“這回真吃飽了?”
顯然是在調侃瑞安之前明明已經吃完卻因為害羞再次開吃避開話題的鴕鳥舉動。
瑞安剛恢復正常的神色又紅了。
他點點頭,小聲道:“嗯。
”
晏微涼好恨他為什麼要給自己安一個靦腆易羞的人設。
三皇子殿下生性穩重內斂,后來性子日漸薄涼,很少有什麼事情能夠激發他的情緒。
微笑不是因為愉悅而是嘲諷,難過不是因為悲傷而是演戲。他從未有什麼真感情,在第一區的政治權利中心翻云覆雨的人,臉上總要習慣戴著層面具。
曾經快意恩仇的少年也終有虛與委蛇的時候。他早就鍛煉成一個演技帝,說臉紅就臉紅,說害羞就害羞,就是頻率太高了,讓他有點不耐煩。
弱小的生命總能讓強者產生保護欲,也能讓一些變態產生摧毀欲。晏微涼得承認楚余溫不是個變態,他們除了立場敵對,三觀還是很契合的,不然也不會成為少年知己。
他清楚,楚余溫對弱者總有憐憫。
冷酷無情的元帥并不是一個真正冷酷無情的人。他的冷酷只針對于敵人。他厭惡貪財好色的貴族,也敬重出類拔萃的對手。他瞧不起貧窮且懶惰的平民,但喜歡勤勞踏實的百姓。他能夠眉目平靜地對數十萬蟲族俘虜說下:“殺無赦”時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會在巡查土壤貧瘠幾乎寸草不生的下三區時對闊步流星的部下命令:“停下——你腳下有一朵花,別踩到它。”
他有種殘酷的溫柔。
晏微涼了解楚余溫,所以他選擇扮演一個溫柔無害的少年來接近他。
真的是太溫柔無害了。
誰也不知道此刻正臉紅的瑞安心下是如何想法。
晏微涼想:他的臉紅真不用裝。
不是羞的,是惱的。
一想到他還要長期扮演這種菟絲花一樣的角色,他就想提刀立刻捅死楚余溫。
三皇子殿下也是個對弱者很溫和的人。
但他絕非弱者。
“先生。”瑞安躊躇兩秒,鼓足勇氣道,“我今天可以出門逛逛嗎?”
“一直待在家里……”瑞安囁嚅道,“我很無聊。”
楚余溫想到曾經在艾利的監控里看到的畫面。男孩兒從他早晨離家后就一直在等待他回來,從早等到晚。煢煢孑立的模樣,實在讓人不忍。
盡管后來他有意多抽出一些時間來陪瑞安,但終歸時間有限。他在軍部工作的一整個白天,瑞安都悶在家里,確實很無趣。
“可以。不過我還有工作,不能陪你出去。”楚余溫抱歉地看著他,“我讓守衛跟著你,可以嗎?”
“可以不用嗎?”瑞安想象一下被一堆人簇擁的場面,估計逛個街也不安生,“我不習慣有一大群人跟著。”
“那就讓他們離得遠點,不出現在你的視線范圍里。”楚余溫道,“這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
瑞安“啊”了一聲:“可我以前出門從來沒有遇到危險。第一區的治安比第四區要好多了,應該不至于……”
楚余溫注視他:“瑞安,你現在的身份不一樣了。正常情況下元帥夫人出行需要一級戒嚴,全部清場。就算你是便衣出行,也必須把安保做足。”
瑞安想了想:“可是別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楚余溫說:“很多人都在打探你的身份。”
瑞安就不說話了,怏怏道:“好吧。”
那可真是將一個剛進入貴族階層的平民少年的惶恐、拘束、不習慣演得活靈活現。
“好孩子。”楚余溫給了他一個早安吻,“早安。
”
唇瓣落在額頭上,一觸即分。
當今貴族間流行貼面禮、吻手禮,他們甚至可以親一個陌生人的臉。這樣一個早安吻實在算不上什麼親密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