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長發蜿蜒在地上,精致容顏面無血色,睫毛都在顫動。
像一只被人撬開的蚌,最柔軟的地方被扎入一柄尖刀,破開貝殼,釘死在地上。
楚余溫,楚余溫……
晏微涼想,你再不來,我就要死了。
晏微涼從前多次歷經生死,從來不指望別人會來救他。
他永遠,永遠都在自救。
可現在,精神力消耗殆盡,神智再也無法保持清明,疼得眼前模糊的時候。
他只想到楚余溫。
楚余溫這個名字,抵在口中,就給了他支撐下去的信念。
第六片魚鱗,拔在他子鱗下端。
按照人類的說法,是在大腿內側,最敏感的地方。
龍淵并沒有一次性快狠準地拔掉,而是如慢慢揭掉一層皮一樣,慢慢摳出他的魚鱗,欣賞他痛苦的模樣。
晏微涼闔上眼,喉頭擠出一絲極低的嗚咽。
沒有凄厲的慘叫,但光是這聲嗚咽,就給了龍淵極大的鼓舞。
他就說,怎麼可能有人那麼硬骨頭。
只是因為還不夠痛。
晏微涼被汗水浸濕透了,眼睛卻愈發干澀,沒有一點兒淚意。疼痛到模糊過后,是極致的清明。
他甚至清晰地聽到龍淵接下來的話:“……這兒是你的子鱗吧?逆鱗外最重要的一枚鱗片,要是拔了,估計你以后都不好意思在你的子民們面前現身……噢我忘了,你的子民們已經再也見不到你……啊!什麼人!”
蘇郁面帶殺意地再次補了一槍,將本就在和晏微涼戰斗中受傷的龍淵打得匍匐在地上。
“……人類?!”龍淵咬牙切齒。他對人類的仇恨可比對人魚要大多了。
蘇郁冷漠地補了第三槍。
龍淵:“……”龍族沒那麼容易被打穿,只是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蘇郁急忙跑到晏微涼面前:“微涼!”見到晏微涼的人魚形態,蘇郁眼中閃過驚詫。他看著晏微涼血跡斑斑的魚尾,連忙將人抱起來,抱進里頭的船艙。
龍淵見狀,立刻化為金龍離開。
人魚落到人類手里,可不見得會比他好到哪兒去。到時候殺死人魚王的就是人類,與他可沒什麼關系。
他并沒有看到周圍有接應的飛船,那人類和人魚王死在一起的概率是最大的。
艙內。
蘇郁喂晏微涼喝下一管治愈藥劑,治愈了一些皮外傷。可精神力消耗過度還需要慢慢修養,魚尾上被拔掉的鱗片也需要一段時間重新生長。
晏微涼靠在墻上,垂著銀眸,病懨懨的模樣。
蘇郁又心疼又滿肚子疑問。
他遲疑地觸碰了一下晏微涼魚尾沒受傷的部位:“殿下,你怎麼會……”
怎麼會是人魚?
晏微涼闔眸不語,魚尾在被觸碰到的瞬間一顫,保護性地化為人類雙腿,腿上滿是傷口與血跡。
沒有遮蔽,只有銀色的長發堪堪擋住重要部位。
蘇郁心跳驀然停滯。
艷麗的容顏晦暗,雙眸劃過深色。
虛弱的、毫無反抗之力的殿下。
星河浩瀚、四下無人的環境。
自己就算在這里要了殿下,也不會有人發現和打擾。
這是難得的一個,可以得到殿下的機會……
殿下的身體和心,他總得要一個。
就算一起死在這里也很好啊。
和殿下死在一起,殿下就永遠屬于他了。
蘇郁面容變得陰暗,輕輕觸碰上晏微涼的腿。
晏微涼沒有睜開眼,聲音很輕:“蘇郁,你想占有我?”
蘇郁動作一頓。
晏微涼淡淡道:“可以。”
蘇郁一怔。
雙手輕輕顫抖起來。
殿下剛才說什麼?
……可以?
“你救了我,我會感激你一輩子。”晏微涼銀眸睜開,靜靜注視著他,眉眼間是精神力枯竭的疲憊,“你想要我,也沒關系,就當是作為報酬。但那樣一次過后,與你的救命之恩就算兩清。你以后與我再無瓜葛,我不會感念你,也不會恨你。你于我,就是陌路人。”
蘇郁這樣偏執的人,若是愛上一個人,就一定也要讓那人心里也有他的影子。
對方若是不愛他,那就得恨他。愛與恨總得占一樣,才算牢牢記住。
他最受不了的,是對方心里根本沒有他。
無愛無恨,把他當成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那才是最大的痛苦。
蘇郁望他半晌,捂住眼睛笑了:“殿下真的很了解我。”
他將外套蓋在晏微涼腿上:“我已經讓隊伍去通知楚余溫,他會來,我們不會死。你會見到他。”
在靠近這艘廢棄飛船時,蘇郁就通過望遠鏡看到飛船上的景象。
他看到晏微涼被那個男人生生拔去鱗片。
能夠將晏微涼壓制住的,必然也不是他能夠對付的。
蘇郁立刻讓一起行動的小隊回去通知楚余溫,自己則獨自潛上飛船,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他在登船救晏微涼之前,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只想讓晏微涼平安。
他沒有能力保護,那麼讓楚余溫來保護也可以。
晏微涼略微訝異:“在軍隊里,你倒是成長了很多。”
以前的蘇郁,可不會把任何在他面前發光發熱的機會讓給楚余溫。
讓給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沒什麼成長,就是看多了生死,覺得比起我那點可笑的心思,還是陛下活著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