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侍衛身上的名諱,是奴婢從死人堆找出來的。」
清荷掏出袖口里的布條,這明顯是侍衛的宮衣,上面刺繡著侍衛的名諱。
看著阿止的名字,我握著手絹的力道,又多了幾分。
我輕輕吃了一口茶,柔聲說道:
「此事涉及重大,還請皇上和皇后下令,仔細地查。都說謠言止于智者,興于愚者,可最后一句話是,起于謀者。
「臣妾幼時聽過一曲折子戲,講的是貍貓換太子,最后江山拱手讓人的故事。
「不過皇上是千古明君,臣妾相信皇上的江山,定不會落入外人之手。」
皇上眸中閃爍,轉著手中的玉扳指,沉沉開口:
「去請貴妃。」
32
貴妃徐月嬌來的時候,跪著的清荷渾身發抖。
徐月嬌狠狠剜了她一眼,嬌嗔地跪在皇上身邊:
「皇上怎可因為一個婢子的話,就懷疑臣妾?臣妾對皇上的愛,天地可鑒!」
我輕掩嘴角,借種生子之事都做得出來,這叫愛皇上?
徐月嬌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清荷,以及布條上的名諱,眼里閃過一絲慌亂:
「皇上,臣妾對皇上絕無二心,都是這賤婢驚擾皇上,離間我們二人之間的情分。
「皇上,臣妾自幼跟著父親進宮,早和皇上相識相知。您是天子,臣妾怎會愚昧至此,喜歡一個侍衛?
「而且私相授受、混淆龍裔這種事,臣妾就算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萬萬做不出這等混賬事。」
沈景之面色有一絲松動。
我知道,皇上想起了和貴妃在一起的昔日時光。
貴妃雖然跋扈,可確實生得花容月貌。
今日哭得梨花帶雨,著實讓人憐惜。
我想,皇上心里是有過貴妃的。
只是這宮里,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太多了。
再美的美人花,扔在花叢中,也不會一直一枝獨秀。
見皇上沉思,對面的云嬪看著徐月嬌,不緊不慢地說了句:
「皇上,臣妾聽說有種水蛭,面對兩種血液,只吸食同一種。若非親子關系,旁人的血液水蛭碰都不碰。
「此為,滴血驗親。」
33
片刻工夫,趙太醫便在蓮花池找到幾只水蛭。
那物什先將皇上幾滴血吸得干凈,而碰到貴妃兒女的血,直接繞道而走。
見貴妃喊冤,皇后將三個公主的血也加上,確保公平。
水蛭一擁而上,將皇上和三位公主的血吸了個干干凈凈。
而遇到龍鳳雙胎的血,依然全部繞道而行。
貴妃的臉瞬間煞白,眼里寫滿了不可置信。
她瘋狂地撲向皇上,連連喊冤。
說這是妖術,絕不可能。
皇上甩了衣袖,正準備說話,我柔弱的聲音響起:
「皇上,臣妾倒是想起一件舊事。前幾日我和云嬪姐姐碰到丞相,他嘲諷臣妾擋了她女兒的榮華之路。
「可若是只嘲諷我和云姐姐就算了,徐丞相還說……」
見我低下頭,滿眼都是害怕,他握緊我的手:
「朕在這里,柔妃無需害怕,但說無妨。
「朕倒要看看,一個丞相罷了,如何膽大包天恐嚇朕的女人?」
看著徐月嬌咬牙切齒的模樣,我佯裝害怕張口:
「徐丞相說讓我們乖覺安分,有他在,他的外孫早晚會坐擁天下。」
34
話音剛落,貴妃直接撲到我身上,罵我「賤人」。
她的巴掌還沒落下,就被皇上死死抓住手腕。
皇上冷冷看著她,滿眼都是警覺和寒意:
「宮規森嚴,豈容你無端放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這丞相父親,可真是愛你得很呢。
「依朕來說,他愛的哪是這對孽障,分明是朕這天下!」
隨后皇后悠悠開口:
「皇上可還記得,徐丞相曾向先帝提及三皇子和妹妹的婚事。莫不是妹妹和當時的三皇子,二人早有情愫?」
清荷也趕緊補刀,加速徐月嬌的死刑:
「聽了皇后娘娘的話,奴婢想起若皇上不來鳳棲宮,貴妃娘娘就寢時,便會戴上一枚玉佩。
「那玉佩上,刻著已故三皇子的小字。」
35
貴妃聽罷,身體緩緩倒在殿上。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此時此刻無論她說什麼,皇上都不會再相信他。
三皇子沈景修,是皇上不可提及的逆鱗。
當時先帝欲把徐月嬌指婚給三皇子,可三皇子突然墜馬身亡。
滿宮都說,這位三皇子風流倜儻。
一雙桃花眼滿是風情,是無數京中貴女的深閨夢里人。
三皇子死后,皇上順理成章成了太子。
在她父親的籌謀下,徐月嬌這才嫁入東宮,成了太子側妃。
如今舊事重提,皇上心里的疑慮,再揮散不去。
36
徐月嬌被賜毒酒時,皇上剛來過鳳棲宮。
聽說徐月嬌跪了兩天兩夜,只求再見皇上一面。
見她頭都快磕爛了,沈景之這才見她一面。
我接過宮人的酒盅,來到鳳棲宮。
畢竟我還有個好消息,若她不知曉,豈不白費工夫?
一段時間不見,鳳棲宮竟然凋敗成這樣,再也不見往日的生氣。
那株合歡花,幾日之內,竟葉落根枯而死。
斑駁的宮門吱呀打開,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徐月嬌。
昏黃的夕陽透過軒窗明紙,照在她的臉上,她眼角的細紋依稀可見。
而她引以為傲的一頭烏發,不過幾日工夫就干枯灰白,再沒了往日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