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怖至極。
我連連搖頭,往后退,直到抵到門上。
盛京和步步緊逼,逼到最后,我們之間近到像是嵌在了一起。
一種巨大的絕望感讓我忍不住流出眼淚。
就像是被這殘暴的,蠻橫巨大的皇權壓到喘不過氣的螻蟻。
盛京和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他沉默著用冰涼的指尖擦掉我臉頰的淚滴。
我別開臉,蒼白地說:「他沒穢亂后宮,都是我一廂情愿喜歡他。如果心有所屬也算罪,您要罰罰我,別傷及無辜。」
盛京和忽地笑了,繼而笑得歇斯底里,越發苦悶,甚至痛苦。
他笑聲漸歇,輕聲道:「你是人嗎?阿丑?你真的有心嗎?」
他雙手握住我的肩膀,搖晃著。
「你想說的就是這種話?你難道不知道我想聽什麼話?為什麼啊?為什麼!你既然沒有心,你為什麼要來招惹我!為什麼要讓我白白搭上這顆心!」
我錯愕地看著他。
「陛下,你許是誤會了。你只不過是在低谷的時候,把依賴錯認成愛而已。宮中美女眾多,奴婢祝您日后找到屬意之人。」
盛京和捂住了我的嘴:
「閉嘴,你說的話,沒有一句是我愛聽的,不要說了。」
他抱住我,低聲說:「不要說了。」
我卻知道,如果我這次妥協,我就真的再也出不去了。
我低聲說:「陛下,我自始至終,只為了還清先皇后娘娘的恩情。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一點都沒有。」
盛京和緩緩松開我。
就像是腹部刺入一柄刀,刀口戳穿他最柔軟的地方,他踉蹌后退,拽著自己的身子,抽刀離去。
「不識好歹的東西。」他說。
然后背對著我,一言不發地走了。
12
我被軟禁了起來。
唯一的活動地方,就是一方小小的偏殿的院子。
我總是坐在門檻上,呆呆看著落雪。
今年的雪,真多。
明年估計是個豐收年。
盛京和拿走了我的金珠。
但我對趙大人的思念卻越發濃重。
盛京和登基大婚那日,殿內的宮女都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傷了我的心。
我卻只覺得有些可笑。
果然是世間最貪心的人才能做天子。
盛京和這個也想要,那個也想要。
他做不到的。
我閉了眼,告訴宮女們,我想一個人靜靜。
然后從袖口摸索出一枚金珠。
這是盛京和這些日子賞賜給我的東西,比原先那個品相更好,分量更足。
我冷笑地捏著這枚金珠,遙遙望向被宮墻禁錮成四方的天。
他困不住我。
即便困住我的身子,也困不住我的魂魄。
我閉了眼,毫不猶豫地吞下那枚金珠。
這場蠻雪覆蓋在我癱軟的身子上,我做了一個極為悠長的夢,夢里我化作一只鹿,在春日的密林中尋找,山窮水盡,終于找到了屬于我的秀麗竹源。
后記
盛京和大婚時,總覺得心神不定。
一股極為生冷的感覺蒙在他的后背,讓他忍不住驚厥。
當他漫不經心,昏昏沉沉地行完諸多禮節后,他終于見到了那位作為權利紐帶的皇后。
許臨澤垂著頭。
她長得比阿丑好。
也許是涂了脂粉的緣故。
自己有給阿丑賞賜過脂粉嗎?
一瞬間,諸多想法泛上心頭。
「陛下?」
盛京和回過神,剛要走過去,卻忽然聽到有太監急步趕來,然后停在殿外,猶豫著不敢進。
不知為何,他鬼使神差,打算聽聽這大膽的太監到底有什麼頭等大事要稟報。
后來,他又慶幸,又后悔自己當時召他進來。
「陛下,那位方才吞金自裁了。」太監附耳低語。
那一瞬間,盛京和感覺自己耳鳴了,呆愣在原地,眼前一片血紅,好久之后,才反應過來,太監還補了后半句:「您放心,奴都記著您的旨意呢,時刻不敢離開那位半步,所以救得及時,把人救回來了,只是還有點咯血。」
盛京和「哦」了一聲。
他下意識撐住桌子,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什麼,卻大腦一片空白。
他無意識望了眼許臨澤,沒想到許臨澤也在望他。
他這才想起來,許臨澤是將門之女,難怪比宮里的宮女膽子要大,敢這麼看他。
她父親是捧他上位的人,如今,她便是和天子分天下的人。
盛京和想到此,有些不舒服,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得從長計議。
他搖搖頭,沖太監叮囑:「照顧好她,實在不行,鎖住她的手腳,且不能讓她再行自裁之事。」
「陛下。」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盛京和看向許臨澤。
她平靜地看著他,眼神卻帶著淡淡的悲戚:
「那位,指的是在咸安宮照料過您的宮女芷溪,對嗎?」
原來,她叫芷溪。
「放她走吧,陛下,你困她在宮內,最終又能得到什麼呢?」
盛京和神色陰沉地看著許臨澤。
她到底什麼意思,為何說這句話,有什麼打算:
「同為女子,臣妾只是憐憫她,身世苦楚,命如浮萍。」1
那雙溫柔但犀利的眼睛直勾勾望向他:「陛下,不如我們打個賭,臣妾愿意將皇后之位讓與她,若她接受留在宮內,便是陛下贏,從今以后,她為皇后,我們許家絕不多言。
若她拒絕,請您讓她離開吧。」
這句話,讓盛京和有些心驚。
難道,她已經知道自己以后會翻臉,另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