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請我娘坐主位,我娘推辭一番,高高興興坐了。
頗有些以長輩自居的飄飄然。
「殿下不回宮,沒事吧?」我娘親自給太子布菜。
伺候試菜的內侍怕得出冷汗,卻被太子掃了眼風,垂著頭退下去。
太子看我一眼,笑得深意,「父皇和母后都知孤在做什麼。」
我娘眼底眉梢很是得意。
我沒攔著我娘,掃她的興。
飯后我送太子出府,他問我明天可要進宮拜年。
「合適嗎?」我問他。
「姣姣愿意,就合適。」他回我。
我點了頭,送他到門口,他上了馬車,掀著窗簾和我對望著。
夜色中,他所在的地方是明亮的,他的目光是溫暖的,我一時心熱多行了幾步,他卻立刻下了車,迎我而來。
「怎麼了?」他垂眸看著我。
我又為自己方才多走的幾步感到羞赧,沉了氣息搖頭道:「殿下慢走。」
他似乎還想摸我的頭頂,卻又忍了,上了車。
「外面冷,回去吧。」
我說好。
這一夜我做了很多的夢,夢見金殿上御史抨擊我出身低微,夢見太子被他們唾罵是千古昏君。
我醒來看著窗外一點點變亮,又忍不住發笑。
笑自己的戰戰兢兢畏畏縮縮。
洗漱后,我正在挑衣服,青禾卻告訴我太子到了。
「在外面坐著了。」青禾抓著我的手腕,眼睛都是紅的,「殿下拿了請柬,請太太也去。」
我很意外,「誰的請柬?」
青禾聲音都在發抖,「皇后娘娘寫的。」
我垂著眼簾,眼眶發熱。
他為了我,將事情做得這樣的細致體面,我很感動。
我想,就算將來他再娶再有新人,可這時這刻,他值得我奔赴。
「幫我梳頭。」
我扮了盛裝,牽著我娘的手進了坤寧宮。
太后和皇后坐在坤寧宮,我娘正要跪,坤寧宮的嬤嬤卻扶了她,眉眼一展笑道:「夫人坐。」
太后小坐片刻便走了,我娘和皇后相談甚歡。
我隨著太子去給圣上拜年。
在書房里,圣上頗有些擔憂,「徐官若做了太子妃,那朕的內務府怎麼辦?」
我一怔,沒想到圣上在擔憂這件事。
「兒臣又沒有捆住她的手腳。」太子道。
圣上又看我。
「民女不怕辛苦,只要不給圣上和殿下多添麻煩就行。」
圣上壓低了聲音道:「你只管做你的事,那些麻煩景頤會去解決。」
我笑著應是。
滿城人都知道了,太子在我家吃的年夜飯,滿城人也都聽聞了,出身低微的商女徐姣,即將成為太子妃。
有反對聲,但都是針對太子的,他正不疾不徐地處理著。
春天來的時候,反對聲就沒有了,于是我收到了賜婚的圣旨。
我依舊忙著我的事,婚事宮中自派人來做。
直到九月十七,我出嫁的前一日,才有了真切的體驗。
我要成親了。
紅轎中,我隔著珠簾看到路邊的宋寅,他不知何時蓄了胡須,眼中的光暗淡了,立在人群已泯然于眾。
轎子越過他,我沒有再回頭。
入了喜房,過了禮,太子與我并肩坐在床上。
「姣姣。」
「嗯?」
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指依舊是記憶中,在書房外擦過我手背時的溫暖。
「孤如愿了,姣姣你呢?」
「沒有。」我道,他一愣笑看著我。
「我還想和殿下白首到老相攜一生。」我告訴他。
他眸光溫軟攬我在懷。
「好,我們相攜一生白首到老。」
15
早上醒來時,太子竟沒走。
他靠在床頭在看書,見我醒了便放了書,捏了捏我的臉。
「姣姣醒了,想再繼續睡還是起來用膳?」
他聲音微啞,像琴弦上的低音,我聽著面頰微熱,扯了被子蓋住了半張臉。
「起床吧。殿下要不要先去洗漱?」
太子知道我的羞澀,笑著起身幫我放了帳簾,稍后青禾便進來了。
「送來的早膳,都是您愛吃的。」青禾伺候我穿衣,在我耳邊嘀嘀咕咕,說太子的細致。
我笑著聽著,心中溫軟。
用早膳時,我們對面而坐,他的目光時不時投向我,我索性坦蕩地看回去。
他頓時眉眼舒展都是笑意。
去宮中請安,自是熱鬧不凡。
太子外家的嫡支都在坤寧宮等我們。
我按照尋常門第的禮節,給小輩都按照他們個人的喜好贈了禮。
坤寧宮里,十幾個半大的孩子,立刻圍著我嘰嘰喳喳說起話來。
孩子高興,長輩自然也會被感染,便是對我出身不滿的,也會被歡快的氣氛感染。
皇后很高興,挑釁她嫡親的嫂嫂。
我知道的,她娘家的嫂嫂因為我的事,幾次進宮鬧,因為她自己也有兩個待嫁的女兒。
「你那兩個姑娘,可抵不過姣姣一個手指頭。」皇后湊在她嫂子邊上,指了指腦子,「本宮要聰明的兒媳,不要花瓶。」
她的嫂嫂把玩著我送她兒子的一支鵝毛筆,沒說話。
她兒子喜歡又搶了去,鬧著要現在寫字。
「平日讓你寫字,就跟要你的命一樣,今兒這是招了哪路魂了?」她啐道。
「筆有趣,我便就要試試。」
皇后讓人去拿紙墨,孩子們湊在一起研究自己的禮物去。
「你的禮送得奇巧!」太子道。
「想叫他們喜歡我,我確實用了些心思。
」我低聲道。
「姣姣如此優秀,誰會不喜歡你?」太子道。
我掃了他一眼,壓著笑意。
第二日回門我才知道,太子比我想得更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