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遠房來偷看太子的親戚,他都備了禮。
那天我娘告訴我,她風光無兩,我爹墳頭都冒著金光。
三日假過得極快,我去了內務府,一室的人恭迎我,喊我太子妃。
林大官瞪我一眼,又另添了我一份賀禮。
「連奴婢都瞞著,娘娘的嘴可真緊。」
我笑扶著他的手臂,低聲道:「沒成的事告訴您,豈不是讓您跟著一起操心?我舍不得。」
林大官哼了一聲,卻又笑了。
內務府很忙,太子也忙,每日我們一起出門,在金水河分開,他去金殿早朝,我去內務府當差。
朝中便對我當差不滿的,待看到內務府漂亮的賬簿時,亦是無話可說。
難得我休沐,太子竟也推了手里的事,留在家中。
「殿下畫得好看,我的筆鋒太稚嫩了。」我打量著紙上的畫,再想到自己的,實覺丟人獻丑了。
太子停下來問我,「孤給你畫一幅畫可好?」
「好。那我去換身鮮亮的,頭釵也富貴些。」我笑道。
太子說隨我,便是插著一頭的花也好看。
我哭笑不得,去換衣裳。
待回書房的時候,書房里卻來了客人,太子神色淡淡地看著對面的夫妻。
是宋寅和撤了青陽郡主封號的許沁。
他二人垂首站在太子面前,不知說了什麼,許沁眼睛已哭得腫了。
我一進來,她的眼淚就收住了,忍著不服地看著我。
「禮數呢?」太子沉聲道。
許沁和宋寅一起,給我行禮,「給太子妃娘娘請安。」
我繞過他們,與太子并坐著,淡淡嗯了一聲。
「怎麼了?」我問太子。
「徐閣老告到孤這里來,說小宋大人擔了修撰典錄的差事,卻整日游手好閑不思精業,想退他出翰林院。
」太子淡淡地道。
宋寅垂頭聽著,許是當著我的面,他羞臊得幾乎站不穩。
「太子哥哥,他沒有不思精業,是徐閣老故意刁難他。」許沁怒道。
說著,又忽然看向我,眼里透著不滿。
「他們都知道育英和太子妃早年的事,如今都刁難育英,和他劃清界限,好給太子妃表忠心呢。」許沁嚷著。
太子的臉色立時沉了下來。
我咯噔放下茶盅,揚眉看著許沁,「宋夫人生了十九歲的臉,腦子卻停在三歲?」
「你!」許沁不忿地看著我。
「你來太子府求,是覺得殿下仁義會幫小宋大人,還是讓我念舊情來幫,嗯?」
許沁渾身一抖,臉上血色也一并褪去。
「往后,你再胡言亂語,我就真做點什麼,也好給大家引個風向指一條明路。」
我說著,看向宋寅。
「小宋大人,宋夫人不懂的,你該懂!」
「是,微臣知罪,微臣告退。」宋寅讓許沁走,許沁回頭看著我,委屈得眼淚直落。
我心中生氣,忽然一只手落在我的頭頂上,揉了揉。
我轉過去看太子。
太子卻笑了。
我也笑了起來,嗔怪他:「殿下真是好脾氣。」
他卻握著我的手在臉上蹭了蹭,但笑不語,滿眼溫情。
我也覺得生氣太無趣,也學著他的手法,捏了捏他的臉。
這年的年底,我有了身孕。
第二年八月我生下一子,一切順利,唯太子大病了一場,太醫說他憂思過重。
我想他自我有孕便成日里和穩婆太醫聊生產的事。
許是懂得太多,心里擔憂得更多。
他不許我再生,可我身體太好,第二年竟又懷了。
太子瘦了幾斤,在我床邊搭著小床,夜里我翻個身,他便會醒來看我半晌。
好在順利。次子落地時,太子則又發燒兩日,我倒笑他,像是他生孩子似的。
倒不是我多喜歡孩子,只是他是儲君,又不納新人進門,我只得辛苦些。
所以隔了兩年,我有意懷了第三胎。
這一胎落地,是個女孩。
我打定主意不再生了,太子真切地松了口氣。
在長子十二歲時,圣上駕崩太子繼位,我陪著他一起站在高高的金殿上,望著烏泱泱叩首的百官,心情復雜。
我想起,我第一天接手茶行時,被掌柜欺負,一個人躲在馬車里哭時的光景。
想到擴展第一間鋪子時,我坐在馬車里喝酒的光景。
我想到上巳節那天,我聽到宋寅與許沁說我是尋常婦人,不能和月貌花容的許沁作比時,我坐在馬車里沉郁的光景。
我想到我跟著太子的馬車,領著那塊匾額回家時的光景。
年復一年花不變,人也沒變。
「圣上。」
他聞言看向我,滿目柔光。
「墻內花好看。」我告訴他。
我喜歡的人啊,他一直在我身邊。
蕭景頤【番外】
我三歲時,就被立為太子。
每日都有人告訴我,太子應該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我一直認真做著所有事。
每個人都有他需要承擔的責任,父皇是,我也是。
徐姣也是。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書院中,她穿著一件素色長裙,個子高高瘦瘦的,眉眼清麗,可我一眼就知道,她不同于尋常女子。
倒非因她漂亮,而是她一身刻在舉止中的氣度,是我不曾見過的。
所以林大官的那點小心思,我就順水推舟了。
我看到她坐在亭子里,不卑不亢地和青陽說話,就算已是極怒,可還是維持著教養和體面。
我當時在想,她若是男子,我定招攬她到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