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晟曾評價道 「我找人測過她,連幾個螯牙的字都認不全。那不是她的東西……若我說,她更像是守著一間什麼寶藏,那天綁定之后才拿到鑰匙。」
記憶彷佛回到了死去那一日。我逃出暗衛營,卻又遇了山匪。
鋒銳的匕首,劃破纖細脖頸上的血脈,我向后倒去。朦朧中,誰的金步搖響起,女人的目光,悲憫又高高在上:
「為這一日,我已籌劃了數十年。六歲便來了這個世界,你死的不冤。」我死的不冤嗎?
十幾年短暫的人生,被困在心尖一絲不甘上。而這點不甘,也是被刻意引導的虛假。
她隱忍狠辣,她身懷密寶。
我昂起頭,笑得晶亮 「太妃的聘書已經到了李府,往后該喚姐姐王妃了。只是廣陵王封地遠在柳州,姐姐可要一同前去?」
表姐死死咬緊了笑容。
馬車轆轆遠去,江晟來掰我已攥得發青的拳頭。
我反應過來,踹他一腳: 「都怪你,胡說什麼四個人。烏鴉嘴。」「是是是。」
他吡牙咧嘴: 「我錯了。可你也不能踹我這里……這是能隨便碰的地方嗎?」8
十月初六,金匱當值。
最宜嫁娶。
表姐在十里紅妝中入了王府,加之她聲名遠揚,對道學的見解精辟,連陛下都出山主婚,撐足了臉面。
她請命留滯京中過年,還討巧得了個誥命。我和太子的婚事也在走流程。
他時常扣我在東宮,請了幾名夫子,教我讀書練武。京中不知何時出了許多話本,化名講二十年前的一樁舊怨:父親護國而亡,被霸了家產;寡母上門討
要,卻溺斃河中。
李府被架在火堆上烤。
人人質疑,九歲的千金,仆婢成群。
如何能掉落河中,剛好讓偏院的客人撞見;大聲呼救,四周卻為何空無一人。至此風向轉變。
世人憐我被捧殺,四書都尚未讀全;嘆我貌美卻暴躁,被剩下的僅余張單出死牌。表姐無暇處理。她正淳淳教導,渴望在廣陵王心中灑下權力的種子。
「可憐我夫君,若是不爭一場。將來就會在政變中,被砍斷雙腿,幽禁在豬圈里。只能喝尿茍活,連老太妃死了都不能去磕個頭。」
「我知他自卑身份。雖是皇上的兒子,卻被遷出宗廟,續給了廣陵王。我要怎麼跟夫君說,他并不比其他皇子差什麼,他也有一爭的資本。」
用心聲營造恐懼。若不是廣陵王是個癲公。就真要信了。
王爺喜怒無常,在朝臣吵成一團時,永遠是嘲諷拉火線的那位。無差別攻擊,甚至連江晟都能陰陽兩句。
只有在太子府的密室里。才會露出些真實的生無可戀來: 「皇兄,到底什麼時候收網?那女人天天跟我洗腦,我受不了了。」
「當初是你說有趣,我才陪你玩的。娶王妃,天天跟你講恐怖故事,又不能砍又不能殺的。好憋屈。還是你找的那個好,可以逗………」
一簾之隔的我。
正按譜學琵琶,被幾根弦攪得兵荒馬亂,欲摔,卻又忍住。最后在琴首上畫王八,還頗有興致地提了個『江』字。
「像不像你?」我問江晟。手指頭搭在我額頭上。
他『唔』了一聲: 「沒我好看。」
一旁的廣陵王抽了抽眼:……
江晟說,表姐為渲染氛圍,日夜用心聲描繪政變的血腥。九真一假,竟吐出了幕后黑手,平陽王的一些手筆。
刺殺江晟的是他;埋線國師的是他。
奪位之爭開啟,成年皇子都有一爭之力。這樣的亂局,冰山下是看不清從哪個方向會射出來刀的。至于流多少血、死多少無辜、費多少心機。恐都是算不得的了。
表姐是個好梯子。
死過一次,我明白江晟的謀算。
要用她對未來不定的預知,去撥亂命運的反正。連叢林的兔子都知,暴露出來的敵人不足為慮。
我與太子大婚的第三年,平陽王便山窮水盡。他的勢力盡數剿滅,連起兵這樣的苗頭也被早早按下。
一把火將王府燒了個干凈,死之前還仰天大笑 「好一出斷命戲。既生他,何容我。天之不公!」
「反派這就死了?下來該男主了………」
「我當然得動手,你是皇后養成系統,若不是綁定之后不能更改,我何必大動干戈。系統,你確定老皇帝只有兩年好活?」
有暗衛將表姐的自語悉數報上。
她以為廣陵王言聽計從,不料只是兄弟二人包的餃子。「什麼餃子?」唇邊被什麼東西抵住。
我下意識張口,咬住了一只芙蓉蝦。
江晟在廚間擦手,鍋中的油茲娃冒泡,他看著我笑: 「想吃餃子?我不會,你得跟我一起學。」有那麼片刻的光景,世界萬籟俱靜,唯我胸腔鼎沸如鼓。
「要鱈魚餡的。」
我說。
9
永昌十三年,我表姐被下了大獄。她太急了。
竟試圖偽裝神跡,對陛下做出預言。
百鳥啁啾,千鳶競放。眾目睽睽下的國師臺,圣上服用她所獻的丸藥,當場吐血,昏迷三日才醒。她孤注一擲,持刀迫近侍衛,向太后陳情:
「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娘娘,讓我見見皇上,我能救,我一定能救他,只有我能救他。
」丸藥是她跟系統買的。卻一早被廣陵王換走。
王爺跪于丹墀,痛陳表姐的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