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搭建了一個外殼保護自己。
「后來,他原諒我了,可我若遠行,他還是會和我生氣……」
說著說著云和長公主哭了出來。
許是這多年她無人可傾訴。
嘉華長公主看向謝春山的眼神和那些男子的沒什麼不同,黏膩又充滿侵略性。
所以謝春山才對她反應這麼大。
幾日后,謝春山醒了過來。
而他醒來時,我已經跟著云和長公主走了。
是為了讓他不必尷尬,更是為了我的前途。
跟著秦國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我會學到很多。
至于嘉華長公主,云和長公主那日給她也下了藥,以牙還牙。
她與她的男人們交纏了一天一夜,最后血流不止。
被我作為親子養大的薛長思,這輩子竟連出生都沒有出生。
我花了整整一個時辰,才接受了薛長思就這麼沒了的消息。
我對他的愛早就在以魂魄姿態飄蕩的那幾年,消失得一干二凈,此刻感受不到一點傷懷。
只嘆世事多變,一息定生死。
而嘉華長公主的丑事,秦國自然不會替她瞞著,不出幾日就宣揚得五國皆知。
但我覺得,這并不會影響她太多。
真正影響她的是小產后,秦國太醫去得很慢,讓她數日不得動彈,落下了病根。
齊國派人來接她,新使臣是年輕有為的薛家少主,齊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丞相。
這對薛致來說,倒是個英雄救美的好機會,祝愿他能把握住。
可惜我不能見到這有情人千里相會的場景了。
薛致到秦國時,我已跟著云和長公主去了魏國經商。
當然不是單純的經商,她還要負責傳遞情報,培養暗探,很多很多。
這一別,再見謝春山,竟是五年后。
14
草長鶯飛。
我又回到了我的出生與埋骨之地——齊國。
這些年間,我周游列國,片刻不曾停歇,云和曾邀我回秦,我都有事耽擱了。
如今,我已被秦授封三品,此次以秦國使臣的身份出使齊國。
曾經,齊秦相當,但隨著嘉華長公主病退,齊國開始屢屢敗給魏國,不得不求到秦國,如今對秦國再恭敬不過。
我于齊秦邊界處,與其他秦國來使會合。
隊伍里有人聽過我的名聲對我心悅誠服,有人質疑我的能力,更有人覺得我是被云和長公主強捧起來的。
這些我都不在意。
我走的不是文官清流的路線,無論是夸贊還是貶低,都不會提升我的官職,增加我的財富,強健我的體魄。
但這隊伍里似乎總有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齊國大設宴席,我坐在齊國國君之左,與右側的薛致相對,他眼神復雜。
而我的父親和哥哥,因坐得太遠,實在看不清他們的表情。
有人突然道:「據說陳大人和薛大人曾經有過婚約?」
一道道目光匯聚到我身上。
齊國國君打著馬虎眼:「這是哪來的謠言啊,但陳大人好像確實是我們齊國人,難道……」
我抿了一口酒,淡淡道:「確實有過。」
薛致猛地瞪大眼睛,似不敢相信我會輕易承認。
齊國國君暢快笑道:「真是緣分!薛卿還未娶妻,陳大人也未嫁作人婦,這難道不是天意?」
薛致的目光熱切起來。
秦國使臣隊伍里有人摔了酒杯,但無人在意。
我微微一笑:「女子當先立業后成家,如今我功業未成,在外漂泊,怎好再拖累哪家男子跟了我守活鰥?」
齊國國君許是失了為他打仗的妹妹,急得腦子也不清楚了,竟不顧及秦國使臣在場便道:「陳大人何不舍了秦國的苦差事,回到故土!
「齊國雖無女官的先例,但孤愿為陳卿開這先例!」
父親急切地小跑上前道:「女兒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當年早就將她許給了薛大人!」
我的哥哥們也連忙跟著上前表態。
這回我看清了。
父親臉上是迫不及待摘桃的興奮,哥哥們臉上是嫉妒和幸災樂禍。
齊國國君拍手稱好,竟還請上了薛母的信,看來是早有準備。
「薛老太君早就聽聞陳家有女才華橫溢,與孤所想一拍即合,特寫了此信給陳大人!」
信被呈到了我面前,通篇都是我上一輩子都沒在薛母口中聽到過的贊許。
她殷切期盼我嫁給薛致,相信我是最有資格做薛家婦的人選。
我但笑不語。
薛致怎麼看不出來我笑中的嘲弄?
他唇邊溢出一抹苦笑,雙眸也黯淡了下去。
「陳大人乃至純至孝之人,定然不會違逆父母之言,孤看不如今日就……」
幾人窮追不舍,非要將我強嫁薛致。
我正欲開口,卻見對面之人突然上前跪下道:「臣不愿。」
薛致背脊筆直,跪得不卑不亢。
齊國國君黑了臉:「薛卿何意?」
「臣……配不上陳大人。」
這一刻,恍惚間,他的背影同那個與我做了一世夫君的人重合到了一起。
滿堂肅靜。
15
我離開齊國前一夜,薛致來了。
他站在院子里。
夜風習習,他身影微躬。
「阿竹。」
兩字繾綣悠長,道盡凄涼。
似在他唇間念過千萬遍,唯有見到我,才能傾吐出來。
他說:「你走后,我的夢永遠停在了那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