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竹,你的速度太慢了。」
「你要是還這樣磨磨嘰嘰的,我便讓這小孩子死在你面前。」
阿姊最是憐貧惜弱。
這麼大的孩子,平日里施粥時,她都是要親自摟在懷里哄著的。
眼看孩子眼里閃起淚花,而蕭羨玉的胳膊猛地往下一墜。
阿姊急得將中衣一撕,撕扯聲突兀響起。
蕭羨玉仰天大笑:「李清竹,這件壞了,不算數!」
阿姊抿唇,纖細的手指攥到發白。
卻仍然沉默著脫去衣裳。
她醫者仁心,不去想自己女兒家的名節。
此時的愿望,唯有救下更多的城池。
如此,徹底褪下了十五件。
她蒼白地扯了扯嘴角:「蕭羨玉,應該夠了吧……」
可蕭羨玉冷笑一聲,重重將那稚童摜在馬下,而后策馬揚鞭,身后大軍滾滾而來,孩子還來不及哭一聲,便被卷入塵土里,再無蹤影。
蕭羨玉輕飄飄的聲音就浮在朝陽城之側:
「不夠,不夠。」
「李清竹,你欠我的,還不夠。」
04
蕭羨玉最后還是攻進了朝陽城。
不過,這一回他沒有再下令屠城。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拿來對付我阿姊了。
我阿姊站在城墻上,還未找到衣裳裹身,便被他的長槍刺破腹部。
汩汩鮮血流下,蕭羨玉看著那處,卻忽然笑了下:
「阿竹,你再也不能生育了。」
「不過,這樣也好。」
天光乍落,落在他冷酷的眉眼上。
蕭羨玉揮了揮手,身后立刻有人上前來,將一碗熱氣騰騰的藥端給他。
他把那碗滾燙的藥灌進我阿姊的喉嚨里。
滾燙的藥汁,將她的喉嚨里燙出了許多水泡,令她啞聲。
而更惡毒的,是藥的功效。
這是一碗江湖最毒辣的散功藥。
服下的人,將會散盡幾十年的功力,變成經脈皆斷的廢人。
而精純的功力四散,縈繞在體側,對他人卻是大補之物。
蕭羨玉吸了我阿姊的功力,成了這天下武功最高強之人。
他滿意地睜開了眼,拍了拍我阿姊的臉:
「阿竹,你的功力很精純。」
他居高臨下,眸里半是嘲諷半是憐憫。
「不要怪我。」
「要怪,只能怪三年前出走的那個你。」
他輕笑道:「我別的沒有,但卻格外記仇。」
「你就看著你最愛的蒼生,是怎麼負你的吧!」
05
蕭羨玉說話算話。
他果真放了朝陽城后的十五城。
如此,大宋的半壁城池算是守住了。
被困深宮的小陛下,一把眼淚地寫了酬謝詔書送給我阿姊。
謝她扶危江山,謝她以身止殺。
可我的阿姊,作為漩渦最中心的人,卻受盡了屈辱。
蕭軍駐扎在朝陽城的那一日,阿姊當眾脫衣的消息朝四面八方傳去。
沒有人關注她是為何而脫衣,也沒有人關注她受盡的苦楚。
迂腐的老夫子拍案而起,斥責她以色侍人、有辱斯文。
還有僥幸逃生的朝陽城人,聚在花樓里,繪聲繪色地向大家描摹阿姊的身子。
朝陽地處偏僻,那里的人卻做得一手好生意。
如此,有人便在其中窺得了商機。
他們將阿姊那日的場景繪制下來,刊印成小冊子,賣給外鄉人。
阿姊的圖畫被傳播到了大江南北。
而找到商機的那人卻愈發興奮,還將那日墜馬幼童的慘狀細細描摹下來。
阿姊終于坐不住了。
她意圖找到商人理論,求他撤了那幼童的圖畫。
卻被捧著黃金的商人轟了出來。
大軍壓城那日,他跪在黃土上祈求上天保佑,哭得眼淚四溢。
此時卻摟著黃金,姿態輕蔑:
「李姑娘,念在你往日的善行,我還愿稱你一句『姑娘』。」
「不是我說,你這樣名節盡失的女人,還是少來找我為好,畢竟我余某人還是有家室的。」
「今日你上門來,想必也是為了討要分紅。我嘛,也不是那等摳搜之輩,這錠黃金便送與你了。」
豆大的黃金被扔在了地上。
那臟兮兮的地上,還有不知牛還是豬踩過的糞,格外惡臭。
阿姊看著那黃金,忽而笑了下。
那年武林盟主病重,他的兒子拉了三車黃金來求阿姊,卻被她扔出了藥王谷。
只因武林盟主生前曾經折辱過一個商人和他的妻子。
此時,那豆大的黃金就映出她蒼白的面容。
沒有武功的阿姊,什麼也不是。
世人好像一夕之間忘記了她曾經的功勞,也忘記了她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
此后,便是無盡的詆毀與羞辱。
「蕩婦」「人盡可夫」「名節盡失」,這些詞就像一層又一層的枷鎖,套在她的身上,讓她動彈不得。
我的阿姊被壓得奄奄一息。
而此時,江湖中有個著名的采花大盜,聽到風聲來到了朝陽城。
06
我阿姊失去武功后便睡得格外淺。
她在朝陽暫居的宅子前,日日都很熱鬧。
有時,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來炫耀:
「我才不會像里面的人那樣叫人看光了身子,我是最守名節的。」
有時,是蹣跚而來的老夫子,在墻壁上揮墨留詩: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這些話,這些詩,都讓阿姊的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
可她什麼也沒說。
直到某一夜,有個輕功絕好的盜賊潛入了她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