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不愧是小師弟,耐性沒有他師兄那麼好。
認識不過數十日,他便摸進了我的屋子里。
好巧,我也等了他數十日。
阿姊那日被下了軟骨散,拼著渾身的力氣一點點殺了他師兄。
我也給他下了軟骨散,卻喚來了朝陽城里最饑渴的老男人。
老男人久未開葷,遇見了心愛的少年郎,眼都直了。
小師弟嗓子都叫啞了,想逃,卻被狠狠拖過來扇了兩個巴掌。
我冷眼站在一旁,摳手,看著他邊爬邊往師門發信號。
來啊,都來了好啊!
來了一網打盡,還省得我一個個親自找上門了。
小師弟艱難喘息,問我:「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
無冤無仇?
我輕輕走上前,提起他的頭發,照著他的臉左右開弓。
他的臉很快就腫起來了,嘴里吐出一口血,頭發也被扯掉了半邊。
我阿姊死前,也是受的這樣的折磨。
她什麼也做錯啊,她只是防衛過當殺了人而已,怎麼就能叫這老的小的折磨成這樣呢?
小師弟看著臉嫩,但是卻最惡心不過。
他才十八歲,就流連過好幾個閨閣女兒的床榻。
那些千金小姐,好多都不甘地懸梁自盡了。
他聽見了,轉頭卻在酒樓茶社間吹噓,吹噓好幾個癡情女兒為他而死。
可憐白發蒼蒼的老父,散盡家財去春山派討說法,卻被他們蛇鼠一窩的師門砍了頭。
那一日,刺我阿姊的最后一劍,也是小師弟出的。
我一腳把老男人踢到旁邊,往小師弟的頭上扎了無數刀。
心肝脾胃腎,我是學醫的,知道扎哪兒疼卻又不至于輕松死了。
他怎麼能那麼容易死了呢?
我要他活著,卻又連死了不如,日日像個怪物般活著。
算算時間,已是三炷香,門外已然傳來了聲響。
有人推了門,低聲問:「小師弟?」
然后,是一聲一聲又一聲的輕盈落地聲。
這該死的春山派,像極了野狗成群。
我把門拴緊,讓小師弟的慘叫聲傳出去。
門外的拍門聲越來越激烈。
最后,他們將木門一腳踹開。
門外是數十個彪形大漢,都緊鎖著眉頭。
我數著他們的人頭。
一個、兩個、三個……哎呀,真是一個也不少。
足足一百個。
那日傷我阿姊的人都在。
我巫術雖好,輕功雖好,于殺人之道上,倒是遜色了許多。
但是沒關系,我們藥王谷殺人,從來無需親自動手。
我早就在門口下了無色無味的毒藥。
我自己是個泡在毒罐子里數年的藥人,早已不怕這些藥。
可春山派武功雖好,卻是最不敵這些藥的。
院子里的一花一草,都是我這數月辛苦布置下的。
開得鮮艷,根部卻埋著致命的毒藥。
今日我等到小師弟時,已提前用另一味藥將它們催開了。
此時此刻,浮在空氣里的花粉便是毒藥。
怪也只怪小師弟太貪心,我的院子已經如此偏僻,他卻還摸了過來。
春山派的人看見小師弟的模樣,瞪著眼便要沖上來。
可我早就計算好了時間,輕笑著看他們一個個倒下。
蕭羨玉要省著用的散功藥,我備下了一水缸。
我給橫七豎八躺著的春山派眾人都灌下了散功藥。
精純的內力就在院子里縈繞,被我吸了七七八八。
我天賦有限,再煉化也就一個甲子的功力。
余下的,我揚起一陣風,讓它們融入天地。
既是天生地長,就不必再留于這些惡人的身體里。
沒了內力的春山派眾人,就像是案板上的魚肉,任我宰割。
那一夜我很忙,我忙著把阿姊受到的苦楚都加諸他們身上。
從天黑到天明,直至天邊泛起魚肚白,院子里的慘叫聲也沒有停下過。
我聽著卻覺得悅耳極了。
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悅耳的聲音了。
倘若不是阿姊,我應當在很久以前就聽到過了。
但想起阿姊,我的心情又低落了起來。
我情愿不像今日這樣痛快地手染鮮血,情愿不讓自己的本性再放出,也只想要我的阿姊再回來。
可惜,她回不來了。
14
我在朝陽殺的最后一個人是那個商人。
他臨死前涕泗交流的樣子,真的很丑。
商人生得大腹便便,那是用我阿姊的血肉供養起來的。
聽聞他發達了后便肆無忌憚,將十四歲的女兒嫁給了六十歲的高官當妾,自己又娶了一房豆蔻年華的小妾。
我把他綁來時,他哭著朝我磕頭,說家里還有個兒子要養。
我問他女兒呢,他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我就一刀剁了他的手。
我的話語輕飄飄的:「你只知道兒子卻不曉得女兒,我來告訴你,你女兒叫陳來娣,今年十四歲,前陣子死于生產。」
商人陡然爆發出一陣哭聲,哭聲里有酸楚,不知道是怕的還是悔的。
我看了很無趣,又削掉他一條臂膀。
我問他:「你先前是用哪只手給我阿姊遞金子的?」
他不敢作假,抽抽噎噎遞了左手來。
好可惜,我剛剛削的是右手。
我笑了笑,又一刀砍去了他的左臂。
商人失了雙臂,臉上頓時沒了血色,褲子也尿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