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阿爹被立為太子,容姬為太子良娣。
阿娘本應是太子妃的,但她什麼封號也沒。
我離世前,阿爹也沒和穆珣交戰過。
這一世,很多事情已經改變了。
阿娘換了一身華貴的衣裳,妝容也明媚,美得勝過木芙蓉。
到了前廳,她走到穆珣身邊坐下,穆珣一伸手,她就依到了穆珣懷里,摘了一顆葡萄喂到穆珣的口中。
穆珣將阿娘的手握住:「好吃。」
阿爹派來的使者神色鐵青,流言就在他們面前上演,他們恨不得將阿娘千刀萬剮。
他們讓穆珣將阿娘交給他們,否則阿爹的大軍就要兵臨城下。
我緊張極了,我害怕阿娘真會被他們帶走。
仆婦們說阿娘回去肯定會受酷刑,說東吳不比她們西陵,東吳是極看重女子清白的。
女子若是與其他男子有染,會生不得死不能。
穆珣問阿娘:「你可愿隨他們走?」
阿娘搖了搖頭:「裴侯說,他的女人就是君侯您的女人,妾心悅君侯,愿一生一世侍奉君侯。」
穆珣讓阿娘給阿爹寫一封信讓使臣帶回。
阿娘寫下:「妾孕吐得厲害,不能來見兄長了。」
穆珣見了神色凝重,待使臣走后問阿娘:「你有孕了?」
阿娘回他:「妾沒有懷孕,君侯不是讓妾服了避子藥嗎?妾這樣寫只是為了讓裴玠更無顏面罷了。」
穆珣是個謹慎的人,讓醫官為阿娘診脈。
醫官說阿娘身體并無異樣。
可晚上阿娘又吐了。
阿娘說是她吃壞了東西,喝點熱水就好了。
她哄我入睡,說:「今生今世啊,娘親有阿顏一個就足夠了。」
12
使臣離開不到三天,阿爹親帶十萬大軍到了玉川城下,據說這只是前鋒,剩下的二十萬也很快就到。
阿爹來的這天,阿娘抱著我站在城墻上。
我一眼就看到了阿爹,他座下的駿馬最健壯,他頭盔上的紅纓最耀眼。
我從記事起就有人告訴我,我的阿爹是東吳最俊俏的兒郎。
世人都說,東裴玠,西穆珣,不分軒輊。
阿爹抬著頭和阿娘遙遙相對。
阿娘很平靜地看著阿爹,以前她不是這樣的。
我記得乞討的那段日子里,她總是對我說:「再堅持一下,你爹一定也在找我們。」
那些寒冷的夜,我們窩在別人的柴堆下避風雨。
她摟著我,給我講她小時候見到阿爹的趣事,講她知道要嫁給阿爹時的心動,講她懷上我時阿爹高興得像個孩子……
回到侯府后,阿娘天天盼著阿爹來,阿爹卻沒有來。
唯一一次來,還將阿娘推倒在地。
初秋的風徐徐地吹,阿娘頭上的金步搖輕輕地晃。
「姜鳶,過來。」阿爹冷聲道,聲音撞在城墻上不斷回響。
曾經阿娘最期盼著,期盼阿爹帶著千軍萬馬來救她。
她會不顧一切地向他奔去,哪怕身后是萬箭穿心。
現在阿爹來了,阿娘卻站到了擄她的人身后。
「姜鳶。」阿爹怒不可遏。
我從未見他這樣生氣過,就連上一世我不小心打碎了容姬的最心愛的玉瓶,他也沒這樣吼過。
13
兩軍交戰了,廝殺得天昏地暗,穆珣在前線運籌帷幄,好幾天沒回府。
仆婦們罵阿娘是紅顏禍水:「多少人因她而喪命,她還有心思煮茶賞花。」
「早說了她是狐貍精轉世,要吸夠男人的陽氣才升天。」
我生氣地回擊:「以前沒我娘的時候,男人們也在打架啊,根本就不關我阿娘的事。
」
她們面面相覷,慢慢不說話了。
這場戰爭,阿爹占了上風,他打退穆珣派出的軍隊,圍了玉川城。
穆珣的家臣紛紛讓他把我娘和我還回去。
他們以前就說我娘不論是活的還是尸體,都要還給我爹的。
我哭著對娘說不能回去,阿爹不會放過她的。
阿娘卻不害怕,還說她不會讓我有事。
我哭得累了,在娘懷里睡著。
半夜我醒來的時候,聽見娘在外間與穆珣說話:「如今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妾會送來君侯想要的,也請君侯信守諾言。」
穆珣聲音壓抑:「你為何一定要走,本侯并不懼他。」
阿娘堅定:「妾還有妾的事要做,要親自去做。」
她問穆珣:「君侯可信前世今生?」
穆珣:「前世今生?」
阿娘拉起穆珣的手,手指順著他的掌紋滑動:「以君侯掌紋來看,前世的君侯太講君子之義。」
她說上一世穆珣因義氣錯失天下,不得善終。
這一世,讓他心狠手辣一些,因為自古以來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仁慈是做不了開疆拓土的帝王的。
「君侯更應快點娶妻,綿延子嗣,若是真有個萬一,這大好的山河也能有人繼承。」
穆珣問她:「那你的前世呢?」
阿娘淡淡回道:「妾的前世,不過一個笑話罷了。」
穆珣說娘故弄玄虛,說他不信這些。
說娘回去可能會死,讓她考慮清楚。
阿娘看著穆珣:「君侯這麼關心妾,莫不是對妾動了心。」
穆珣怔了怔:「你我不過一場交易,一場男歡女愛,何來動心。」
「如此便好。」阿娘點了點頭,「妾可不是什麼好人,君侯不必記掛,妾自有辦法在裴玠身邊活著。
」
穆珣走后,阿娘獨自坐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