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難產而亡,姨母不顧阻攔嫁給我爹做了繼室。
后來,姨母懷了胎,勸我下嫁寒門。
我不肯,哭著求父親應了忠武侯家的親事。
寧愿嫁一個癱了的過氣侯門,也不愿和中了舉人的寒門之子舉案齊眉。
滿城的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說風涼話。
父親寒了心,姨母以淚洗面怕我受委屈。
呸!都別裝了,我聽得見你們那些齷齪心聲。
01
我纏綿病榻大半個月,姨母勸了我大半個月。
她想將我嫁給舅母遠房的表侄宋儒誠。
宋家孤兒寡母,多年靠舅母接濟。
本也入不了姨母的眼,最近聽聞中了舉人,她頓時夸宋儒誠風姿高雅,儀表不凡。
「姨母差人仔細打聽過了,宋家雖破敗,這宋儒誠卻是求學上進,他日必定前途無虞。」
言下之意,窮,但未來可期。
我原本壓下的咳嗽又是一陣反復,守在一旁良久的茯苓急忙上前伸手幫我順背。
她手里的湯藥早涼透了,姨母只當看不見。
「你娘去得早,要不是心疼你,我又何苦趟這府里的渾水?」
這是又要使苦情計了,我心底忍不住嘆氣,更恨得牙癢癢。
我娘難產而亡,外頭的人都說沈家姐妹情深,姨母不顧阻攔給我爹做了繼室。
她那年正是碧玉年華,我爹足足大了她十余歲。
陪嫁丫鬟在我耳邊循循善誘,「你姨母要不是為了你,自有更好的姻緣。」
年幼時,我被這招哄得團團轉,次次替姨母出頭。
攆走了爹爹的寵妾,惹惱了原本偏愛我的祖母。
還未及笄已經落了個飛揚跋扈的名聲。
如今,寵溺我的姨母卻放著京城那麼多的好親事不提,一門心思勸我下嫁寒門。
我靠在榻上,微瞇著眼看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胎兒還不足三月,她已經迫不及待地為他籌謀起來。
宋儒誠這個人好不好并不重要,宋家遠在千里之外才是姨母最滿意的。
何況舅母對她言聽計從,拿捏宋家如同捏死螻蟻。
畢竟她使人給我下了這許久的藥,沒能熬死我,等我去了宋家,就算死得蹊蹺也與她無關。
我原本也以為姨母是真心待我好,直到那日我咳得一陣眩暈后,竟然聽得見周圍人的心聲。
姨母說,她不愿我卷入高門大戶的糾葛中。
宋家人丁單薄,卻少了算計,正適合我這直愣愣的性子。
可我明明聽見她心里不是這麼想的。
【幾千里路途,這病秧子要是死在路上最好。】
【當初藥劑下重些,該是母女雙亡才對,徒留了個禍根。】
我才知娘死得冤,只是姨母突然這樣忌憚我的卻另有其事。
幾個月前,姨母久不來葵水又懨懨地躺了幾日,我擔心她,急急推門進去,卻見一年輕男人慌張從床幃間直起身來。
姨母說那是請來瞧病的郎中。
既是醫者,又何必低著頭急急奪門而去呢?
只是我那時并未多想。
怕是從那天起,姨母就想殺我了。
02
所以當那一日,爹爹來探病時,我便動了念頭。
他自大殿回來悶悶不樂,坐在床邊心思沉了又沉。
爹爹在琢磨圣上今早在朝堂之上為何突然提起要給忠武侯指一門親事。
【明著看這是為陛下分憂,暗里卻誰知深淺呢?】
爹爹心里有些活絡,主意在我身上盤算了好幾遭。
【宋家雖談不上門第,宋儒誠倒是有幾分才氣,菀葶下嫁必定是受不了委屈的。】
【只是若能順了圣上的心意,又算是攀上了忠武侯這門親。】
他一介武將,哪兒能把其中的利害關系想透?只是想從中找到最有利的。
我心中百轉千回,卻已迅速想明白這或許是我能平安無虞的絕佳機會。
姨母手再長,也伸不進侯府里取我性命。
何況有了高門主母的身份,我總會有法子替我娘出一口惡氣。
來了半個時辰,爹爹竟想不起問問我病情緩和了幾分。
看我漸漸沉入睡眠,他皺著眉頭嘆口氣背著手出去了。
我立刻睜開眼,喚了茯苓進來,貼著耳語說了幾句,她連連點頭,又有些猶豫。
「小姐,這樣真的不用嫁去宋家了嗎?我聽外院的人說主母已經差人置辦嫁妝了。」
我囑咐她安心去辦,如今這怕是我和她唯一的出路了。
沒多久,京城里人人皆知,圣下仁愛,要給癱了的忠武侯指一門親。
頓時高門貴女們避之不及,都怕被沾上。
時機成熟,我一連喝了兩碗燕窩,神清氣爽,趕在爹爹下朝直奔他的書房而去。
進門立刻撲通跪在地上,熏香熏了半晌的眼也立時淚如雨下。
「求爹爹替菀葶向圣上討了忠武侯這門親,要是爹爹不同意,菀葶長跪不起。」
我爹在馬背上征戰數十年,卻被我氣得摔了茶盞。
「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兒,怎麼能妄議親事?」
他漲紅了臉,卻不知心里話早被我聽得一清二楚。
【還發愁如何提這事呢,倒正好借口女兒恨嫁,外頭也說不得老夫為討陛下歡心,推女兒下火坑。
】
他為此大張旗鼓,罰我跪祠堂,抄女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