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受寵愛的小妾第一次受了冷落,哭哭啼啼地摔門而去:「哇——老爺您太過分了——」
而看完《野史》第二章回的侍郎精神抖擻,連夜把熟睡的買書小廝叫進書房:「明天去給我把第一回買回來,再去問問什麼時候出第三回。」
小廝順便又說了幾句白日里的書局所聞。
那書局里都是去找那書的。
侍郎聽得起勁,拉著小廝聊了半宿。
被冷落的小妾聽聞小廝在書房待了半宿后,在偏房哭得更大聲了:「老爺他變了啊——」
06
第二日侍郎上朝。
他偷偷把《野史》塞給朝中好友:「我這有個大寶貝給你看看。」
朝中好友是個仗義執言的言官。
剛還在跟侍郎勾肩搭背接過《野史》看呢,下一刻就拿著笏板上前一步:「臣要彈劾攝政王!攝政王弒君!還將據事直書的史官下獄!其心可誅!」
朝堂上坐的是懵懂的兒皇帝和垂簾的太后。
兒皇帝聽不懂,還在啃糕點。
太后臉色微變:「大膽!你如何敢對攝政王如此說話!」
攝政王則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言官:「你這麼會說話,不如讓你也去獄中陪史官聊聊如何?」
言官:「自古言官不能斬,史官斬不得。攝政王你敢弒君,可你不敢殺我們!但是我告訴你,就算不殺了我們,你也會被唾棄的!」
攝政王微微垂眼。
他指腹輕捻劍穗,帶劍上殿的他似乎在思考什麼。
言官若得罪了,在朝中名聲便臭了。
史官若得罪了,千秋萬代的名聲也臭了。
他弒君,是因為先帝昏庸,名聲先臭了。
可若是他一個撥亂反正的,比昏庸先帝名聲還臭……
他不能接受!
于是攝政王又說:「你和史官對本王的評價都有失偏頗。本王不是嗜殺之人,你等不應如此說本王!」
史官冷哼一聲,頗為不屑。
攝政王急于證明自己。
可他又小心眼,不愿意復用得罪過他的我爹。
于是攝政王問:「我聽聞史官家還有個小女兒?」
有人回答:「回攝政王的話,史官家中是還有個小女兒,能識幾個字。但是比不得她父兄,是個膽小的。」
攝政王眼睛一亮。
膽子小,妙啊!
那一嚇唬還不是怎麼寫都他說了算?
那些老頑固他弄不了,對付他女兒一個小姑娘還不是綽綽有余!
于是攝政王義正詞嚴地說:「漢朝時班彪編史,他死后兒子班固繼承遺志,繼續編史。」
「他還有個女兒班昭,也參與了編纂《漢書》的事情。」
「我看本朝史官和史官兒子不怎麼樣,可他家那小女兒指不定有班昭遺風。」
07
我正在家中頭發快撓禿了。
但是我卡文了,對著書案半天,也不知道這第三回究竟如何下筆。
我想:要是真能見到攝政王找點靈感就好了。
可誰曾想,這念頭剛起就來了一道圣旨。
傳旨的公公巴拉巴拉了一堆,我只聽見:「授方若為本朝史官,即刻進宮。」
我頓時臉色煞白,抖若篩糠。
天吶!
我爹當史官如今還在獄中。
我哥這史官當到嶺南吸瘴氣去了。
如今攝政王竟然連我也不放過!
公公看我蒼白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方若姑娘……哦,該稱小方大人,這女史官可是開天辟地第一遭,您還不快接旨!」
我哆哆嗦嗦地接過圣旨。
又哆哆嗦嗦地隨公公進了宮。
穿過高墻深巷,公公將我送入議事閣:「諸位大人們,小方大人送到了。」
我走進去一看,頓時跪倒在地。
這不就是臭名昭著的攝政王和他的七個宦官兄弟?!
我這是入賊窩了?
難不成是我寫《野史》的事情被發現了?
不應該啊,我寫這個用的都是化名啊,江湖規矩不能亂揭人馬甲的。
更何況他還封了我個史官當。
我不明所以,瑟瑟發抖行禮:「參參參參參見攝政王及諸位大人。」
我抖得越厲害,攝政王竟然越興奮。
他笑著對我說:「方若,我給你個救你爹和你兄長的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我毫無風骨地往地上一跪。
磕頭就喊:「有句古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杰!」
08
我成史官了。
第二日上朝,攝政王指著我說:「這便是前史官的小女兒方若,昨日圣上將她提攜為新史官了。」
懵懂的兒皇帝還在座上吃糕點。
侍郎和身邊大臣竊竊私語:嘿,本朝出了個女史官,多新鮮吶!
唯有言官出來稱贊:「前任方史官忠肝義膽,想來小方大人也不遑多讓。」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頭。
我不僅讓了,還讓得不少。
那日早朝,言官很快又和攝政王吵了起來。
攝政王氣得面紅耳赤:「豎子!本王要砍了你!」
言官面不改色:「微臣為國捐軀乃是幸事,死了我一個言官,還有千千萬萬個言官諫臣。」
侍郎站出來和稀泥。
他說:「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必與這豎子計較!不如這事就算了吧?」
攝政王更氣了:一大早被人指著鼻子罵了一頓,還讓他算了?!
他咽不下這口氣。
但是他想了想還是咽下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只不過還不忘氣一氣言官。
攝政王點出我來:「史官,今日早朝這等大事,難道不值得書寫一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