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車的時候,其中一片有點歪,我就那麼輕輕推了一下,一道冰涼又火熱的感覺倏地嵌進了皮膚里,不是特別疼。我微微皺了下眉,然后當沒事人一樣把材料放進車里。
“那什麼我先回去了啊?”我把手背在身后,沖他一齜牙就要開溜。
主要我是覺得自己挺笨的,剛剛人家都提醒過了,居然還把手給劃了。不過,韓暮雨沒讓我走成,他就稍稍側了下身子,堪堪擋在我面前。
“傷著手了!”他一臉不快地看著我。
“沒……你看!”我把沒受傷的那只往他面前一伸。
“右手!”
“……不嚴重……”我無奈地把右手伸出來,頓時嚇了一跳。整個手掌都濕了,那條不怎麼疼的傷橫貫除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中部,因為手指伸展,那些傷口都張開,露出里面白兮兮的肉,有粘膩鮮艷的血液往外滲,和手上的臟東西混在一起,看著就惡心。
韓暮雨瞪著我,眼神兒說不上是凌厲還是郁悶。
“就是瞅著厲害……”我弱弱地解釋,明明我是受害者啊,搞得自己像是挺缺理的。
他讓我別動,然后轉進工地大門里。出來時,手里拿著我們行贈的杯子,他說:“工地用的水都太臟了,只能拿杯里的水給你沖沖!”
紅呼呼的血跡隨著溫熱的水流淌到地上,水溫刺激得傷口明顯地疼起來,我也不好表現出來,只能咬著后槽牙挺著。
“安然……”韓暮雨叫了我一聲。
“恩?”
“疼吧?”
“恩……”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碰巧他也看向我,清凌凌地眼神落了我滿臉,我慌忙地避開,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肯定是連脖子都紅了。
“……你啊……”他嘆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一杯水也沒多少,將就著把手掌上的血漬沖干凈。
“我這里也沒有干凈毛巾給你擦手……”韓暮雨有點抱歉地跟我說。
我隨手在外套上抹了兩把,“沒事兒,哪那麼講究的!”
“哎,我問你,你杯子里的水是啥時候的?”我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就是今天早晨的開水。”
“今兒早晨的?那沒幾個鐘頭啊?”
“恩,兩個鐘頭不到。”
我想了想剛才那水的溫度,再想想自己跟韓暮雨夸耀自家杯子的言語,不覺咬牙切齒起來,“靠,說什麼保溫杯,保溫屁啊,全假冒偽劣產品……我這人算是丟大了……哎,咱不用這破水杯了,回頭我再給你個好的。”
韓暮雨看我氣鼓鼓地樣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水杯,答道:“不用了,這個挺好的!”
“好什麼啊!虧了我這麼信任單位的眼光,看看選的這是什麼贈品?欺騙我感情!”我極度不滿地瞥了眼他緊緊握在手里的杯子。
杯身是常見的銀色,杯身上側,用寬幅的透明膠帶固定住的紙片上寫著韓暮雨的名字,很醒目,我不由想到之前那個如出一轍的“專用”礦泉水瓶。
“哎,你是不是喜歡給自己的東西都貼上個標簽啊?”我隨口問道。
他想了想說,“也不是喜歡,貼上標簽,是不愿意別人碰!”
第8章
跟韓暮雨說話的空隙,一個啞啞的聲音從馬路對面傳過來。
“韓哥,我來啦!”
圓滾滾的身影一溜煙飆至眼前時,我懷疑剛才是不是地皮都在顫動。
“咦,韓哥,你干活可夠麻利的,我還說早點過來幫把手兒呢?你這都結束戰斗了。
”胖子說著話沖我咧嘴一笑。
韓暮雨沒搭他的話茬兒,對我說:“他是楊曉飛!”
胖子特會來事兒的叫道:“安然哥,我知道你,韓哥老說起你!”
“真的啊?說我什麼?”我回他一個大大的笑。
“說你人好唄!說……”
韓暮雨扯了他衣服一下,截斷他的話,“你手套帶了嗎?”
“帶了……”
“是不是你新發的那副?”
“咦,你怎麼知道……”
“給我。”
楊曉飛毫不遲疑地把手套掏出來遞給韓暮雨,韓暮雨接過來轉手就給了我,“你戴上。”
我趕忙擺手,“不用,不用,天這麼冷,你們上班兒得戴,我這堅持一下就到宿舍了,我宿舍里有……”
“你手上有傷,別凍了。”
他不由分說的把那副嶄新的手套塞給我,楊曉飛也在一邊兒說,“韓哥讓你戴你就戴吧!我這皮糙肉厚的不怕凍。”
我覺得不合適,又推辭了幾句。韓暮雨只是不說話,楊曉飛一個勁兒的表示自己抗寒能力超群,后來我就在倆人的注視下,把手套套在了手上。
很普通的白色棉線手套,手掌部分涂著一層粉色的膠。我戴著有點大,感覺卻很溫暖。
韓暮雨看著我戴好了,低聲說了句,“我得干活了”便轉身去推車,楊曉飛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幫他扶著,還抽空沖我揮了揮手。
“那什麼,回頭我再還你啊!”我朝那倆人喊了一句。
“不用!”楊曉飛回答。
我看看表,這麼一耽擱,我也甭回去吃飯了,直接回頭去上班正好。
調轉了車頭,我看著沒走遠的倆人小心翼翼的扶著車子,往滿是天車、鐵架子和半成品建筑物的廣場深處移動,在漸漸熱鬧起來的早晨,倆人的對話聲忽隱忽現的傳來。
“哥,你把我手套給他了,我戴什麼啊?”
“……”
“讓我戴你的,你干嘛不直接把你的給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