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把衣服,說道:“來的時候怕趕不上車跑了一路,這是今天來市區的最后一班。”
“趕不上就趕不上唄,明天再來,我又飛不了!”我指指浴室,“去,沖個澡把衣服換下來,我看著你都難受。”
他聽話地拿了衣服走進浴室,一會兒水聲響起。
我在屋里滿地轉圈,心里這個亂啊,頭發都讓我薅掉一大把。
韓暮雨你到底是想怎麼樣?你陪對象就陪對象跑我這兒干什麼來了?是因為下午那個電話嗎?要是我一個電話就能把你從你對象身邊召喚過來,那是不是說明你很在乎我?你這麼在乎我是因為我是你哥們兒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有他媽對兄弟這種好的嗎?是你有問題,還是我會錯意?是我有問題,還你看不清?
我只知道情況越來越不對,而暮雨總是在我想退出的時候給我點希望。
要是我注定得不到,麻煩別耍我了好不好?
韓暮雨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把自己的頭抓成鳥窩一般。
他穿著背心短褲挨著我并排坐下,某種清新的花香繚繞上我鼻尖兒,我翻著白眼不說話,他低著頭不說話。
海浪聲從打開的窗戶傳進屋子里,夜風吹動淺綠色的窗紗,壁燈發出柔和的橘色暖光。暗潮洶涌的空氣,深深淺淺的呼吸……在我以為我倆會這麼坐到天亮時,一只手摸上我的頭,一下一下把我亂七八糟的頭發弄平整,韓暮雨用怕嚇著我似的柔和聲調問,“安然,你是怎麼了?”
“沒怎麼……”只是求你,別對我這麼溫柔,別像這樣,給我很多,卻最終讓我一無所有,你這個混蛋。
我下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玉豆角,心煩意亂地往床上一躺,“睡覺,睡覺,都幾點了,大半夜的擾人清夢,討不討厭你……去,睡那邊!”我拍拍身后的空位置。
暮雨半句廢話都沒說,乖乖地爬上大床的另一半。
白天睡一天了,我現在哪里睡得著,于是我閉著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發現有一首歌詞寫得真對,‘床荒涼得像沒有邊疆,失眠是枕頭之上無盡的流浪……’,于是我就在我沒有邊疆的床上打滾兒,滾到暮雨身邊,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度,我就滾開,滾到床邊再滾回來,如此反復,我傾聽著暮雨的動靜,很可惜,他根本就沒有動靜,就像不存在,我一次次貼著他身體的熱度,才能確定他在那里。他就在那里,我無疆的床上靜默的溫暖,我靠近,再離開,離開,又靠近,終于在第N次滾到暮雨手邊時,被他按住,我睜開眼發現韓暮雨就那麼背靠床頭坐著注視著我,眼睛里是無奈的笑意,“安然,你是怎麼啦?”
我心里疼,所以我折騰,你不懂。
反正睡不著,我干脆翻身起來,悶悶地問:“你有你對象照片嗎?”
“有,手機拍了一張。干什麼?”
“管我干什麼,給我看看。緊嘛的!拿出來,快點!”
他在我惡聲惡氣的呼喝下,找出手機上那張照片,遞給我看。
我覺得,暮雨看得上的女的,怎麼也得是天仙級別的,結果一看照片,不由一撇嘴。照片里的人不說難看吧,最多也就是中人之姿。圓圓的臉,沒前沒后的身材,老土的發型……我嘖嘖嘴,就這麼個一般到沒法更一般的女人就把我家暮雨拐走了?
“你什麼審美啊?”我特鄙視地看著他,“長得不怎麼樣啊,你看上她哪兒了?”
暮雨湊過來跟我一起看著照片,皺著眉頭說道:“有那麼差麼?還行吧,笑起來還挺漂亮的,”他抬手戳戳我的臉,“她笑得時候,也有兩個酒窩,跟你的很像。”
“酒窩?”我哭笑不得地問。
“恩……”
“那你是喜歡她兩個酒窩,還是喜歡她跟我很像?”,你找女朋友是以我為范本的嗎?
“……”他低下頭,沒有回答。
所以,其實,你喜歡的,是我,是吧?
我忽然覺得這世界還有救,情急之下一個翻身,跪坐在他大腿上,我搖著他肩膀問道:“正版的在這里,你為什麼還要去找個盜版的?”
他被我的舉動驚得坐直了身子,眼神猶疑不定。
“暮雨,那女的根本配不上你!”
他避開我咄咄逼人的眼神,沉默片刻,說道:“我覺得我大概是該找個對象了……漂不漂亮不重要,只是該找一個…不然……會胡思亂想……”
“你胡思亂想什麼了?你能有我胡思亂想麼?說說,沒準兒咱倆想到一塊兒去了!是不是我們有著一樣的想法?是不是我們都壓抑著某種真實的感覺去扮演一對好兄弟?”
此話一出,他驚疑地抬頭看向我,眼里閃閃爍爍地不可置信。
我仗著膽子把手放在他臉上,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脆弱而慌張,“暮雨,別找那個女人行嗎?”我幾乎是在請求,“我不好嗎?”
韓暮雨愣愣地看著我,無數的情緒在眼中翻涌、沉沒,從未見過他如此的慌亂,一如現在一塌糊涂的我。他的手指像是無意識地撫上我的臉頰,虎口和指腹的薄繭帶著粗糙堅硬的質感摩擦過紅的發燙的皮膚,拇指在我下唇來回地緩慢地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