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鐘俊同所受的苦,時沂同樣受過。每一分苦,原來都由兩人共同品嘗。這樣想想,黃連苦味都有了一絲千回百轉的甜蜜。
26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的時候,時沂和顧勉約在咖啡館見面了。
顧勉到的時候,時沂已經到了有一會兒。圓桌上放著一杯摩卡,時沂正低頭看書。他今天穿了一件煙灰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羊絨衫,解下的圍巾疊好,就放在膝蓋上。他看書的習慣還是這樣,用左手翻書,耳朵里聽不進事情,相當的心無旁騖。
“時沂。”顧勉出聲笑道:“來得這麼早?”
“沒,也剛到。你喝什麼?”
“美式吧。”
顧勉趁著時沂點單的工夫,翻了一下他正在看的書,“這本書我沒訂到?你這回去英國帶的嗎?”
“嗯。你如果想看,可以借去看。”
“恐怕不行了。”顧勉看著時沂,“我這兩天就要回北都了。”
“......哦。”時沂低聲說,“抱歉,你來找我,我沒能陪你。”
顧勉直直地看著時沂。時沂跟大學的時候好像不太一樣了。他大學的時候像是個隱形人,沉默寡言,幾乎不跟人交談,形容畏怯。顧勉當時就想,他可能在以前吃過不少苦。
他也是機緣巧合才分到時沂的寢室。他當時念漢語言文學,帶時沂去聽了一次兒童文學課。那以后時沂就常常陪他去上課,他坐在教室里玩手機,時沂就提筆做筆記。
他難免有點自作多情起來,因為和孤僻敏感的時沂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哥。”顧勉其實很少叫他哥,除非有事相求,“求你了,再考慮一下。”
時沂用細長勺子攪了攪咖啡,還是淡笑著拒絕:“不了。
”
顧勉心里突然有了個急切的疑問要脫口而出,但是還是獨自咽下。
他笑了笑,臉上有種珍稀的朝氣蓬勃,像是個毛躁的孩子,“那算了。”他轉而問:“你和鐘......鐘俊同,還好嗎?”
時沂笑了一下,這一下卻和剛才很多下淡笑都不一樣,濃稠的甜蜜在眼底蕩漾,璀璨生動。顧勉只聽到他短而篤定的一個“嗯”字。
“哥,你很早就喜歡他了吧?”顧勉問道。
時沂不是不會拒絕人,看看他拒絕自己,不是熟練又果斷嗎?
時沂抿了一下唇珠,好像追憶:“嗯。蠻早之前就喜歡了。”
“可是你為什麼大學的時候沒有去找他?之后工作了好幾年,為什麼也沒有去找他?”
時沂現在回憶起當時心境已經沒有苦澀,只是有一分歷經千帆的惆悵,像是陣痛后寂寥的溫存。
“我當時想,我和他只有尷尬的開頭,冷淡的過程,不會有結尾,也就無從談故事。我已經認命了,我沒有他,的確也可以平平淡淡地過完自己的一生。但是我沒想到,”時沂笑了一下,“沒想到他愿意給我人生的意外之喜。這樁婚姻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脫軌,顧勉,你明白我的感受嗎?”
顧勉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可是他不曾真正愛人,不曾真正瘋狂,他只窺得一鱗半爪,無從得見全貌。他最后說:“你很快樂。我也好高興。時沂,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在大學里的時候,我就常常擔心你不快樂。”
時沂愣了一下,溫柔道謝:“謝謝你,顧勉。”
顧勉仰頭喝盡咖啡,顯得有幾分粗魯,“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對吧?你如果有童書或者其他方面的事情,可以盡管來找我。
”
“謝謝你,顧勉。”時沂的眼睛彎起來,像是一彎冷灰新月。
顧勉走了,一月份也溜得很快,只留下個短促的尾巴,被人們揪在手里。新年馬上要來了。
時沂和宋苑容一起準備年貨,買了不少炒貨零嘴,一袋袋地堆在柜子里,新衣也開始采買起來。
宋苑容提著手袋走在時沂旁邊,看時沂溫柔眉眼,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件壞事。最后她還是忍不住:“小時,你媽跟我說了些瘋話,她跟你說過沒有?”
時沂“嗯”了一聲,“說過。”
宋苑容沒來由氣惱起來,這孩子怎麼受了這委屈也憋在心里?那瘋婆子還不知道給了這個繼子多少氣受呢。可憐見的,瘦成這樣,可能就是他那惡毒繼母干的!
“那你也不跟我們說?一個人受這份氣?”
時沂愣了一下,好像沒料到宋苑容會為自己出頭,心頭一暖,笑著說:“我不放在心上了,跟你們說,不是白白讓你們不高興嗎?”
這孩子。宋苑容心想,她要是不幫一幫他,指不定要被欺負成什麼樣。
“我的意思是,不用讓俊同知道。我們倆就把這事,不對,我就把事給解決了。”
時沂怔怔地眨眨眼睛:“媽,不用麻煩了。我不理就好了。”
宋苑容恨鐵不成鋼地抓住他的手腕,“算了你們別管了,我們先買東西去。”
等拎著大包小包回到家中,時沂給鐘俊同發信息:“買了你喜歡的栗子酥,晚上回來做宵夜。要不要再吃碗小餛飩。”
鐘俊同很快回道:“今天要去和朋友小聚。不回來吃飯了,晚點兒回來。”說著,就把定位發了過來。
時沂笑了一下,心想,干嘛呀,他又不查崗。
他從冰箱里拿出腌制好的照燒雞腿肉,放進烤箱轉熟了,又燙熟小青菜和西蘭花,敲了個荷包蛋,齊齊碼在雪白米飯上,最后淋了一點醬汁,醬汁濃郁,雞肉嫩滑,吃起來也很滿足。